我无力回击,一阵雨点般的棍棒和拳脚落在我身上,透过眼角花花流下的鲜血,我看到黑狗汪汪地冲一群人狂吠,红霞发疯地扑向那群人,想隔开他们舞向我的棍棒。 “是我让他带我走的,我要离开这里”,她失声痛哭着。 随后,那些人悻悻地站立在那里,“你不能离开这里,”金牙说,“你死都得死在这里。这里已经为你准备了墓地。” 这是真的,我所遭遇的太多人都不会想着如何更好地活着,他们总想着死的时候冠冕堂皇,有宽大的墓地,高高耸立的墓碑,有黑压压的送葬的队伍。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红霞凶狠地朝那群人瞪眼,“我也不要在这里活下去。我要和黑子离开你们。” 我知道了狗的名字:黑子。可是,我更希望自己能叫它“蘑菇”,我喜欢它头顶的那簇卷毛。我不喜欢以人的外貌特征称呼一个人。我发觉我的嘴巴里充塞着泥土的味道,我嚼着一根青草,让自己安静下来,我发觉我根本没有恨意,我看着这群表情冷漠、显得义愤填膺的这群人,突然觉得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代表着真正的人类。我并不指望他们什么,也不想哀求。 我如此扑倒在地,心想如果一觉不起,未必不是好事。我本身无处可去,又能去往哪里呢?当那群人架着红霞离去的时候,在红霞挣扎的嗷叫声了,我看到一只红色的月亮挂在无边黑暗无边静寂的夜空。黑子,“蘑菇”没有离开我,它在我的身旁躺着,我感觉它心跳的厉害,像一个陷于紧张和恐惧的孩子。某一时刻,我觉得有这样一直富有情感狗的陪伴,人生可以是那么得幸福,虽然,疼痛像一阵一阵的电流在骨头中穿行。我在地面躺了一个日出日落,我勉强地站起身,我突然地关心起那个叫红霞的女孩。她会被她的外婆囚禁起来吗?我是否应该和她一道离开这里? “你们滚吧!”当外婆这么对红霞说的时候,红霞决定要把我留在她的家里。 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抓来了鸟蛋,我喝着黑糊糊的粥,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被人照料的幸福。但眩晕和阵痛再也没有离开我的脑袋,我得了严重的脑震荡,有时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我的双手时常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当我到红霞我就会感到特别幸福。与此幸福同时存在的是那个瘫子外婆的身影,她时不时冲去我心头泛起的喜悦。 相较白日,我更喜欢夜晚,红霞偷偷地溜到我身边,在我的身边躺下,抱着我,让我看到了如临末日的幸福。黑暗中,有时会从高空传来飞机的轰鸣,我们可以看到一道白色的尾线,而这时我会达到幸福的顶点,我渴望飞机能为我们扔下点什么,“最好是一枚炸弹”,我这么祈祷过,如果真的有一枚炸弹在我们幸福的时刻在我们的身边炸裂,我们将离开这里,进入幸福的新天堂。 可是,当红霞的肚子难以遮掩的大起来以后,我的好日子便行将终结。我被一帮人押进他们的祠堂,要我向一尊尊恐怖的画像顶礼膜拜。这让我感觉被人压着脖子按进污泥里。我奋力挣扎着,逃离那古怪的顶部有一对獠牙的建筑。不知从何时起,我就把下跪视为最令人感到耻辱的行为,在一种比疼痛更执拗的痛苦的阻挡下,我决计不肯给那些面孔焦黑的画像下跪,而这预示着我将被赶出这个村镇。离开这里,我并无惋惜,我只想红霞能跟我一起离开。 在外婆龇牙咧嘴的呵斥下,红霞受到严密监管,村民们形成了铜墙铁壁,每当我踅摸在红霞外婆家附近的时候,就有人向我挥舞着木棒或铁叉,再也不容许我与红霞相见。 我衣着破烂,像一只失魂的野狗,整日睃巡在村落的附近。夜晚,我躺在村边的树林里,时而能够听到婴儿的哭声和红霞疯癫后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