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子出曹公子而于宋。三年而反,睹子墨子曰:“始吾游于子之门,短 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祭祀鬼神。今而以夫子之教,家厚于始 也。有家厚,谨祭祀鬼神。然而人徒多死,六畜不蕃,身湛于病,吾未知夫子 之道之可用也。”子墨子曰:“不然。夫鬼神之所欲于人者多:欲人之处高爵 禄,则以让贤也;多财则以分贫也。夫鬼神,岂唯擢季钳肺之为欲哉?今子处 高爵禄而不以让贤,一不祥也;多财而不以分贫,二不祥也。今子事鬼神,唯 祭而已矣,而曰:‘病何自至哉’,是犹百门而闭一门焉,曰:‘盗何从入’。 若是而求福于有怪之鬼,岂可哉?”
鲁祝以一豚祭,而求百福于鬼神。子墨子闻之曰:“是不可。今施人薄而 望人厚,则人唯恐其有赐于己也。今以一豚祭,而求百福于鬼神,唯恐其以牛 羊祀也。古者圣王事鬼神,祭而已矣。今以豚祭而求百福,则其富不如其贫也。”
彭轻生子曰:“往者可知,来者不可知。”子墨子曰:“籍设而亲在百里 之外,则遇难焉,期以一日也,及之则生,不及则死。今有固车良马于此,又 有奴马四隅之轮于此,使子择焉,子将何乘?”对曰:“乘良马固车,可以速 至。”子墨子曰:“焉在矣来。”
孟山誉王子闾曰:“昔白公之祸,执王子闾,斧钺钩要,直兵当心,谓之 曰:‘为王则生,不为王则死!’王子闾曰:‘何其侮我也!杀我亲,而喜我 以楚国。我得天下而不义,不为也,又况于楚国乎?’遂而不为。王子闾岂不 仁哉?”子墨子曰:“难则难矣,然而未仁也。若以王为无道,则何故不受而 治也?若以白公为不义,何故不受王,诛白公然而反王?故曰:难则难矣,然 而未仁也。”
子墨子使胜绰事项子牛。项子牛三侵鲁地,而胜绰三从。子墨子闻之,使 高孙子请而退之,曰:“我使绰也,将以济骄而正嬖也。今绰也禄厚而谲夫子, 夫子三侵鲁而绰三从,是鼓鞭于马靳也。翟闻之,言义而弗行,是犯明也。绰 非弗之知也,禄胜义也。”
昔者楚人与越人舟战于江,楚人顺流而进,迎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 则其退难。越人迎流而进,顺流而退,见利而进,见不利则其退速。越人因此 若势,亟败楚人。公输子自鲁南游楚,焉始为舟战之器,作为钩强之备,退者 钩之,进者强之,量其钩强之长,而制为之兵。楚之兵节,越之兵不节,楚人 因此若势,亟败越人。公输子善其巧,以语子墨子曰:“我舟战钩强,不知子 之义亦有钩强乎?”子墨子曰:“我义之钩强,贤于子舟战之钩强。我钩强我, 钩之以爱,揣之以恭。弗钩以爱则不亲,弗揣以恭则速狎,狎而不亲则速离。 故交相爱,交相恭,犹若相利也。今子钩而止人,人亦钩而止子,子强而距人, 人亦强而距子,交相钩,交相强,犹若相害也。故我义之钩强,贤子舟战之钩 强。”
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公输子自以为至巧。子墨子 谓公输子曰:“子之为鹊也,不如匠之为车辖。须臾刘三寸之木,而任五十石 之重。故所为功,利于人谓之巧,不利于人,谓之拙。”
公输子谓子墨子曰:“吾未得见之时,我欲得宋。自我得见之后,予我宋 而不义,我不为。”子墨子曰:“翟之未得见之时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见子 之后,予子宋而不义,子弗为,是我予子宋也。子务为义,翟又将予子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