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让人流连。 一个人,一张黄藤椅,一壶清茶,坐在远方。 门前是绿柳小河,小河的远方是成片成片的麦田,厚重的金黄铺满了眼前,微风从堂前穿过,流淌着惬意的时光。
远离喧嚣,就落进乡村的恬淡之中。耳畔树叶沙沙作响,远处隆隆的机器声,那是收割者的欢歌,日夜不停,低沉的音色表明,今年又一个踏实的收成。 其实,更让我浸润乡村民谣的,是站在屋顶的阳台,天高云淡,院子里,母亲已不在,替代的是姐姐,正专注地包粽子。两张长凳,一个长圆的木盆,里面是白胖胖的糯米,浸在水盆里青翠欲滴的粽叶。 旁边堆着用竹壳编好的绳结。 暖风中,粽叶竹叶的清香从小院里不断向上向外漫溢。 这让我沉浸于童年的记忆,为了端午包粽子,我们放学后就去河边打粽叶,其实是就芦苇叶。春天过后,芦苇上长很快,叶子大了,端午节也快到了。打粽叶的人很多,要剩早,靠水边近的已被更早起的人打完了。我们制作了一个特制的竹钩,将铁丝绑在杆头,这样就可以把离水边很远的芦苇钩到岸边。 打好了粽叶,就开始准备捡竹壳。为了不影响竹子生长,那些新竹多长势好的竹园,都被主家用各种枝条围起来。一大早,我们就钻进竹园,将快要剥落的竹节壳取下来。既不能踩到碰断正在生长的竹笋,又不能强行将还没有裂开的竹壳颁开,否则嫩竹很快就会枯死。 把捡回来的竹壳捆扎好,端午节到来时,就浸泡于水中,等舒展开,用针划成一根根细条,捆扎粽子的竹绳就准备好了。 剩下就是这样的场景:母亲坐在院子里,一边聊收麦子的细节,一边包粽子。等阳光转到院子中央,粽子也包完了。 下午开始煮。炊烟袅袅,整个乡村上空升起一根根烟柱,粽叶和竹叶的清香四处弥漫。 我们从早上就盼着放学,下课铃一响,一路小跑,直奔厨房,等着吃粽子。可母亲说,早呢,没这么快,要煮到很晚。 我们半饿着肚子入睡,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在满屋的粽香里打开锅盖,满满一锅三角形和梯形的粽子,还有平时难得一见的带壳鸡蛋。 田野深处,布谷声声,庄头树林,杏子微黄。 乡村一头沉浸在粽香,一头牵挂着麦黄。 满眼金黄的麦穗,填满了绿色外的所有空间,微风吹来,沙沙作响。 不论行走哪里,都像铺着厚厚金砖,密密的,沉沉的,诱惑着庄稼人的心。 院子里,餐桌上,堆满了粽叶,人们却都涌向了阳光里闪动的金黄。 也是这样的场景:戴着草帽,披着长袖,散落在田野深处,在汗水里不停地收割。或者,推着小车,开着蓬式机车,聚集在田头。收割机隆隆作响,不停在金色里四处游走。 天空湛蓝,白云朵朵,风儿吹拂,高高扬起的麦浪,空气里到处飘荡的淡淡的泥土和麦子的清香。 还有,打开车盖,喷涌而出的金黄,专注而喜悦的笑脸。 六月,是这般繁忙,赶在雨水到来前,家家户户门前屋后,晒满了微红的小麦和黝黑的菜籽。农人们一边擦汗,一边忙碌翻晒。白色如花的菜籽杆堆满了路边,春天刚转的肤色,现在重又被晒回古铜。 但收获的喜悦,却像夏季里的蜜,四处流淌。 我穿行其间,忽然感到芬芳季节的诗意。天光渐长,绿意渐深,黄色渐浓,那些清闲的日子,忙碌的身影,还有端午的画面,放在哪里都是诗句。 正如诗句本身,或许他们自己并不在意,带露的清晨,艳阳下的身影,星光下的劳作,微雨中的飞燕,还有青色田塍,游走的瓜藤,日日成熟的桃李,把整个六月氤氲得有色有香有味。 去一次,就在六月的丰盈里呼吸沉浮。 粽香过后,麦黄流走。空阔的大地上又翻起青嫩的秧苗,油油地,绿绿地,亮亮地,任夏风在上面自由地行走。 气温渐高,雨水渐浓,日子渐深,土地与村庄、远树又渐渐融为一色。 某一日,蛙声忽起,也是青翠亮心,虫鸣四伏,如行歌短板,夜色中,一轮圆月开始悬挂地头。 真正的夏季来临。 乡村在转换,六月,是他们曾经最美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