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文化,但她很注重“投资”受教育;母亲没读过政治经济学,但她的价值观一直影响着我。
记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前,母亲是习惯守岁的。每逢年三十,她慈祥地看着子女一个个睡入温暖的被窝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外屋,静静地包各色汤圆。不过零点,她是不会睡觉的。汤圆一般有豆沙馅和肉馅的。水磨粉是年前我去居委会磨的,那时居委会有个公用的石磨,左右邻舍可分时间段轮流去磨。馅都是父亲亲手做的,肉馅是剁入荸荠,加葱和姜丝的。初一起早,给父母拜完年,母亲就给我们下很好吃的汤圆。
自念高小起,我就是母亲的“秘书”,给在外地工作读书的兄姐写信,都由母亲口授,我执笔。我看母亲守岁很辛苦,常从睡梦中醒来陪她跨过零点,进入新年。陪伴母亲的时光里,母亲常会问我:阿拉穷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多余的钱?
“因为我们没钱买好水果,只能买有烂疤伤痕的处理水果,吃了没营养不说,弄得不好还得花看病的钱,所以船漏偏遭连夜雨,本已拮据,雪上加霜。”我那在上海中学就读高中的三哥悄悄起床加入了讨论。
“有钱人买毛料裤,又暖和又耐穿,晒晒拍拍可穿3个冬天。我们穿的都是布料裤,冷且不说,还容易磨破。买3条布料裤,还抵不上一条毛料裤,越没钱还越得花钱。”我想起同学的父亲是工程师,他过年穿的都是当年我们称为“海军呢”的毛料裤。
“穷人就穷在没文化,干不了高工资的活。所以呀,我要让你们受高等教育,上大学。你看你们的姑夫,家庭要比我们幸福得多!”母亲的眼光要比我们远得多。
母亲还常常叮嘱我们:人穷,但志不能穷;钱是用来创造幸福生活的,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母亲的信仰是坚定的。她和父亲省吃俭穿,勒紧裤带供我们读书。尽管那时的学费非常低廉,但6个子女的学费书本费加起来,父亲的担子很沉重,往往是一学期的贷学金刚还完,接着就要借贷下学期的。还好,那时大学的门是向平民百姓敞开的,不要交学费,生活有困难的学生还可申请生活补助金。那个年代,我的兄姐吃的是粳米山芋饭,却读出了非常优异的学习成绩,分别考入了清华大学、同济大学、北京电影学院。
1967年,国务院下达文件,对1966年毕业的大学生补发工资。二哥用补发到的工资,替母亲还掉了解放初向我姑夫借的300元钱,其实,姑夫根本不要我家还,他早忘了。
父母用他们的艰苦“投资”,彻底扭转了家庭经济拮据的局面,开始向幸福生活迈步。
母亲说,子女都是她的银行。
母亲有了钱,又很舍得,见到左右邻舍的孩童,她都会给他们压岁钱;我们给了母亲的保姆工钱,保姆过年回家,她还会给她加一个红包。母亲退休后还早早把钱投向了健康和旅游。
我是上大学,读了《政治经济学》后,才真正理解了母亲朴素的经济学:一个人,一个家庭,只有不断学习不断努力,才会拥有;钟表匠和砍柴工在同一单位时间里,创造的价值是不一样的;什么是最有价值的财富?内在的智慧,心悦和健康。金钱,房子,汽车等均是外在的财富;旅游,我们用钱交换的是新鲜的见闻,内心的愉悦和身体的康健,千万别为了小头,失了大头。去农家乐,我们换回的是对过去艰难岁月的回忆。飞万里,我们收获的是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理念;离开职场,我们要舍得“投资”朋友,特别要与优秀的朋友为伍,因为优秀的朋友会给你带来和让你享有内心的财富。金钱的功能不仅仅是储存,它还有价值尺度和交换功能,重要的是舍得和对价值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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