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之泪(11)
时间:2022-06-2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杨志军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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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吧唧吧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个人几乎同时回头,同时喊起来:“山魈?”
山魈已不在铁笼子里,而是被拉卜楞寺的胡子喇嘛牵狗一样用绳子牵着,正在享用被梅萨踢到身后的大饼。距离这么近,他们吓坏了,赶紧起身。
梅萨迅速从地上拾起晾晒的钞票、证件和手机,躲在了香波王子身后。
胡子喇嘛说:“我们以前见过。”
香波王子说:“是啊,见过,在拉卜楞寺。”
胡子喇嘛说:“它好像很熟悉你们,不熟悉的人,给它东西,它都不吃。”
香波王子说:“它是独脚鬼太乌让,是护持伏藏的神灵,又是一个已故贤者的寄魂兽,这个贤者名叫边巴,是我们两个的老师。他一生研究‘七度母之门’,现在死了,又寄魂于山魈,想继续关注‘七度母之门’。”
胡子喇嘛说:“原来你们是它的学生,学生见了老师不行礼,逃跑什么?”
香波王子赶紧把腰弯了弯:“边巴老师你好。”
梅萨也说:“边巴老师,你可要保佑我们,我们是来发掘‘七度母之门’的,这也是你的遗志。”
山魈发出一阵人似的“喂喂”声,似乎是回答:“你们好。”头却低着,贪馋地啃着大饼。
香波王子说:“看来它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你好像不喂它?”
胡子喇嘛说:“我一个外来的僧人,靠化缘度日,我都吃不饱,还能顾得了它?”
山魈抬起了头,哭了,眼泪滴答下来。
梅萨说:“太可怜了,边巴老师。”
香波王子说:“我给你钱,给你钱,你可不能饿着边巴老师。”
香波王子从梅萨手里要过几张还没有完全晒干的百圆钞票递了过去,看递不到胡子喇嘛手上,就朝前走了两步。就在这时,山魈一跃而起,伸出长长的前肢,抓了香波王子一把。香波王子的脖子上顿时有了几道血印子,丢下钱,赶紧后退。山魈暴躁地扑打着,皱起鼻子和嘴唇,朝他哈哧哈哧吹着气。
“为什么?为什么?边巴老师为什么?”香波王子问。
胡子喇嘛拉紧绳子,开心地说:“行了行了,抓一下就够了。”又朝香波王子说,“它这是责怪你呢,你肯定做错什么了。”
“我能做错什么?边巴老师,你说。”
山魈再一次朝他扑来。胡子喇嘛拽不住它,踉踉跄跄往前走:“快走啊,还站着干什么?”
香波王子和梅萨赶紧离开,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
梅萨眼泪汪汪的:“边巴老师,你保重。”
山魈好像很留恋她,立刻不凶悍了,坐到地上,深情无比地用琥珀色的眼睛送出了两道很亮很亮的泪光,然后“喂喂喂”地叫起来。叫着叫着,又开始号,委屈得就像被人丢弃的孩子。
7
西藏社会科学院在布达拉宫以东、大昭寺以北的色拉南路上。出租车带他们来到这里后,他们才知道今天是星期六。门房要他们后天再来。
香波王子说:“我们是北京来的,寻找专家,咨询一个重要问题,后天我们就要走了。”
门房同情地问:“你们要寻找哪方面的专家,咨询哪方面的问题?”说着拿起了电话。
香波王子说:“我们的问题是公元1703年也就是康熙四十二年之后的两年内,拉萨哪些寺院进行过修葺和重建,你看找谁合适?”
门房拨通了一个电话说:“次登老师,有两个北京来的人找你。”然后把电话给了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客套了几句,便把问题提了出来。
对方说:“你们还是去问问扎西旺堆吧?”电话扣了。
门房嘀咕了一句什么,又拨了几个电话,对方都说,这样的问题,最好去问扎西旺堆。
香波王子作着揖对门房说:“求求你了,一定帮我们找到扎西旺堆。”
门房“噗嗤”笑了,说:“扎西旺推是我儿子,他们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就踢给了我儿子。因为我说过,我儿子将来一个顶他们一百个。他们这是记了我的仇,挖苦我呢。”
香波王子说:“那就去问你儿子吧。”
门房笑得更开心了:“我儿子知道什么,他才七岁,不喜欢上学,整天逃学在家里,藏文汉文还识不全呢。有这点时间,你们还不如去西藏大学问问,那里的专家教授比我们社会科学院多。”
香波王子和梅萨坐出租车直奔江苏路上的西藏大学。虽然是星期六,但历史系的教授讲师们都在开会,一部分在开评职称会,一部分在开一个有美国藏学家参加的学术交流会。从两个会场上叫出来了四个饱学之士,请教的结果是得到了几乎一致的回答:重要寺院的重大修葺和重建都是可以查到的,但就是查不到1703年之后两年内拉萨寺院修缮的记载。“要不你们去问问扎西旺堆?”
走出西藏大学时梅萨说:“一个门房一句展望儿子未来的狂言在西藏学术界居然引起这么大反响,到处都知道,都在极其认真地挖苦,心眼也太小了吧。”
香波王子说:“认真挖苦的背后恐怕另有原因,就是这个孩子值得他们这么做,更何况还不一定是挖苦呢。”
梅萨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去见见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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