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谁,在冥冥中召唤我呢!我不止一次听见了这缠绵的声音。到底是谁在召唤我呢,为了这召唤,我在聆听中开始了安静地等待。
“孩子啊,你在等什么呢!”那些像风一样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不断地来问我。“我在等神。”我很认真地回答他们,他们,笑笑就走开了。
“年轻人,你在等什么呢!”那些像云一样从我身边飘过的人,不断地问我。“我在等神!”我很真诚的回答他们,他们一脸疑惑的走开了。
我,依然坐在生命的路上,等待那个在喊我的人。
2、叶子绿过又黄了,谢过的花儿又开了。
成群的人,像涌动的水,从我身边流过,再也没有回来;那些外出淘金的人,抱着鲜花,在金子一样光芒的簇拥下,落进惊叹和羡慕的殿堂里。只有我,依旧两手空空坐在那里。
“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到我的身边”。我一次又一次高声喊着你,风把我的声音带了很远。
生命的路口,我不断向每一条来路,急切张望。
3、那些播种的人,正在挥镰,他们的心中囤积了饱满的粮食和喧哗的快乐。秋收之后,寒风又起了,我再一次看见太阳正滑向黑暗张开的口袋里,听见冬天急急的马蹄。
在尘世的琐屑一次再次的磨砺和抽打中,我张望的眼睛开始浑浊,我倾听的耳朵开始淤塞,我的头发白了,我的面孔皱纹成壑,我的心啊,已经锈迹斑斑,伤痛累累。
我,依然坐在生命的路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依然保持一种无怨无悔的姿势。
4、我在等你的时候,雨来打过我,风来抽过我,闪电逼迫、雷霆来敲击过我,我没改过姿势。
我在等你的时候,人的脚踢过我,牲畜的脚踩过我,太阳蒸烤过我,冰雪浸泡过我,我没变过容颜。
我在等你的时候,天使来领过我,魔鬼来拉过我,那些最亲的人来喊过我,我没挪动过身子。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领我去见幸福,等你带我去天堂。
5、终于,在猎猎的寒风中,我看见有人提着闪亮的镰刀,朝我走来了。
跟我回家吧。一个女人领着我,走向一个灯火辉煌的庭院,把我整藏在她美丽的后花园中,用爱浇灌我,用呵护和娇宠滋润我。
跟我回家吧。一个孩子天真的声音。她用稚嫩的小手,牵着我的衣襟,抓着我的大手,用仰视的目光,把我安放在神的宝座上。
在一个安静的花园里,我做了二十年的主人,我做了二十年的臣仆。但我,怎么总是听到有人在喊我呢!
6、我来了。
枯枝张嘴的声音,花骨打开的声音,闭月露脸的声音,沉鱼跃起的声音,石破天惊的声音。
八月的阳光点着了大地,你用一声轻呼,点着我多少年的等待、多少年的聆听。高山垂首、江河停流,所有的花朵,都张开了笑脸,所有的树木,都高举起欢呼的手臂。
我来了。你轻轻地一身呼唤,擦亮多少迷茫的眼睛,让多少傲慢的心感到惭愧,让多少命运的宠儿,伸出了贪婪的双手。
7、你朝我走来了。
在潮水一样的千呼万唤中,你舍弃路边的金子和银子,穿过灯火辉煌的殿堂,冷落一双双在燃烧的眼睛,径直朝我走过来。
你朝我走过来了,那些刚才还像太阳的脸膛,因为愤怒而裂变成黑色的乌云,那些刚刚还像风一样在扭动的身子,因为惊愕已经僵直成为一尊雕塑。
你向我走来,众口一词说我是块石头,只有你说我是落满了灰尘的金子,是一粒迟早要爆发的种子,是你一生一世要坚守的风景。
8、我的神来了!我在睡梦中喊了一声。
我听见了你叫我的声音,轻灵地像花瓣深处心灵的呓语,像深夜从梦的边沿滑翔过去的风,像平静的海面下喘急得暗流,但我还是听见了。
我的神来了,我从睡梦中醒来,连忙去擦洗身上的灰尘,翻找多少年的珍藏。我不住的自言自语:我的金子呢,我的快乐呢!
等了多年我啊,还没来得及做好恭迎你的准备,你,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9、我听见了你喊我的声音,这声音似曾相识,我在梦中听见过,我在漫漫的来路上听见过,我在坚贞执着的守望中听见过。
我看见你了,那一刻,我就固执地相信:你就是我要等的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我前世约定,来世还要相守的人。
快快打开自己吧。我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自己,我要为你开成世界上最美的花,开成这尘世间最美的风景,开成你心灵最宁静的港湾。
多少年的等待啊,就是为了这最美丽的一瞬。
10、我想为你打开的时候,我才发现:曾经的圆润,已经被岁月榨干,曾经藏在心中的财富,早已经被尘世掏空,曾经的千般潇洒、万般风流的我啊,已经变成一块伤痕累累的石头。
我想为你献祭的时候,我才惊觉:我早已经属于别人所有,我已经深陷在自己经营的围城之中,在爱这座辉煌的殿堂里,我早已经成为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乞丐。
我想为你呈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早就一无所有。
11、我知道你走了很远的路,我知道你走得很累很累,可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的神,我不能坐到你面前陪你说话,听你小秋风一般轻轻的叹息;我不能把手像一根拐杖一样伸过去,搀扶着虚弱的你;我不能成为一棵树、一块朴拙的石头,让你棒着或者坐在上面休息片刻。
我知道你很累啊,但我不能替你分担哪怕是比一片鸿毛还轻的负担,我甚至啊都不能在你面前做一个虔诚、卑微的小小臣仆。
12、你还在喊我,在人头攒动的街口,在风轻月明的长夜,我听见你在轻轻呼唤我。那声音,撕我的心、揪我的肺,在我的胸口钉一颗颗生锈的小钉子。
我真的听见你在叨念我的名字,但我不能答应,不能为你开门,不能为你摆好蒲团、献上香茶,今生今世啊,我再也不能和你牵手,一边轻吟慢行,一边看路两边的风景。
一堵墙,高耸在你我之间,那墙,就是刀山、就是火海、就是我们无法逾越的生死线。墙那边,你是众人拥戴的神啊,墙这边,我只是一个永远仰着脖子看你的仆人。
13、隔着一堵墙,隔着一座我们飞不过去的高山、一条我们渡不过去的河流,你用声音浇灌我,你用垂青的眼神滋润我,你用一句接一句的叮咛呵护我。
一股暖流在我心中悸动,一粒种子要张嘴说话,一块伤痛累累的石头啊,想在这尘世间开成一朵美丽的花。
我想翻越那座高山,但我已经被这个世界用爱编织的笼子,拴住了自由的翅膀,我想渡过那条激流汹涌的河啊,却发现早已有人,没收了我的木桨和白帆。
14、“我爱”。我看见你清澈的眼神,但我不能用手捧住你的爱,我的手上,沾满了尘世的肮脏与血腥。
“我爱”。听见了你纯净的声音,但我不能用双臂搂住你的爱。我的身上,挂满了灰尘与污渍。
“我爱”。我听见了你的心跳,但我不能用些心搂住你的爱,我的心中,藏着太多的寒冷与黑暗。
“我爱”。我知道你的爱啊,知道你就是我多少年渴望、多少年的等待,但我,还有什么能和你的爱相配。
15、我爱你,但我不能说出来,我不能让你听见我爱你的心跳;我爱你,但我必须用冰封死燃烧的灶膛,我必须用一张金子打造的纸,包住熊熊燃烧的火。
我爱你,但我必须小心翼翼把这爱藏到心的最深处,就像把一粒种子埋到石头和水泥之下,把一种深入骨头的伤,藏到皮肤和血肉之后。
我爱你啊,但我的爱不能昭日、不能放到你的手上、不能把你举成众矢之的,不能把你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必须用疼痛把对你的爱,葬在只有我自己能摸到的黑暗中。
16、隔着一张薄薄的纸,我在虔诚收藏你的给与。
你的一句话,你的一声问候,你的一篇短短的心语,你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祝愿,你包裹着心与爱的叮嘱……
所有,和你连在一起的时间与空间,我都要把它们囤在心中,让它们在心中生根、发芽,开大朵的花,结大把的果实。用它们喂我、养我、陪伴我。
我要让这些收藏,在我身体里成长,长成畅通的血脉,长成坚挺的骨头,支撑我抗御生活的重压、尘世的侵袭,抗御因为爱你而寄生在全身的疼痛。
17、
我必须要用沉默冷落你,让你忘记,然后,我就躺在思念的盒子里,喃喃轻呼你的名字,直到声带断裂,喉管失声。
我必须要用疼痛逼迫你,让你退却,然后我就躲在孤独的幕布后面,用伤痛的目光轻舔心中的伤口,直到人老心死。
不能给你快乐和幸福,我就不能劫夺你生命的粮食和水,不能让你偎依和休憩,我就不会在你肩上摞一粒风尘。我必须用拒绝,让你转身,让你在继续自己自由自在的旅行。
18、安静地坐在你身后,我只用心真诚呵护你。你倾诉的时候,我会像一口深不见底井,畅快地为你接纳;
你累了的时候,我把疼痛的目光伸过去,让你的手能扶、让你的肩能靠,让你的身子能够偎依;
风暴来的时候啊,我会用全身的骨头把自己撑成一个宁静的世界,为你挡住风刀、拦住雨箭。
坐在一个每人能看见的角落,我是一个张嘴的哑巴,沐浴你的宠爱,我的爱日益茁壮,她会慢慢陪你到老、陪你到死、陪你走到天堂。
我的神,我爱你,但和你无关,这只是一个人的爱情。
2008年8月24日-25日于养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