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孩子买不起专业跳绳,就地取材,截取一段用旧的麻箩索、棕箩索,两端打个结就成了跳绳。单个跳绳会尽量留长点,跳时用手掌绕短,防着自己长高,也方便高个子借用。跳绳藏在军绿色书包里,下课就拿出来跳,甚或跳着绳上下学。学校有两根粗大的集体跳绳,上体育课才派上用场。屋场里找不到集体跳的大绳,大家齐心协力,选柔韧一点的稻草搓制,收放在热心领头的小孩子家里。草绳轻飘,开跳前在水里泡湿,摇起来有份量,又粘灰防尘,一举两得。 下课铃响起,男孩女孩攥着长长短短的麻绳、棕绳,一窝蜂涌出教室,三三两两一组,在操场呼啦啦跳开。低年级男女同学,懵懵懂懂混在一起比单跳,几个人站在旁边异口同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八、九九、一百……”。遇上跳得飞快的女孩,数数的人上气不接下气,赶不上节奏。绕绳跳停,各人记的数量不一致,一番争议,最终按少数服从多数确定圈数。胖些的男孩,准备不充分,动作不协调,绳子经常绊脚挂头,跳不了几下,喘着粗气淘汰下来,站在一旁观战。高年级学生似乎意识到某些差别,男女分开跳,故意变换着姿势和花样,炫耀给低年级同学。上课铃敲响,带着满身潮热回到教室,将跳绳塞进课桌,吵吵嚷嚷议论跳绳水平高低。一声“起立”,教室归复平静。 单跳只是基本功,计计数热热身,没有花式跳的乐趣。女孩子身子灵巧,跳绳花样百出,比男孩子技高一筹。屋场里的女孩子们,各有花式跳的绝活,笨手笨脚的男孩子暗自羡慕,自愧不如。禾堂、阶基,队里的晒谷坪,学校操坪戏台,田埂塘坝,到处都是展示花样的舞台。双手交叉跳,手腕贴着双肩,绕线一般旋转,双脚随之快速跳跃。有时交叉跳跟平步跳交替进行,双臂一张一合,顺向反向“绕麻花”,更有难度和观赏性。双脚踏车跳,昂首悬空踩着水车步伐,人好似悬浮起来。技术更好的,反踩反跳,技压群芳。单腿轮跳,耗费力气,左脚总是比不过右脚,次数难以超过一百。“摆衣”跳时,双手并拢跳绳,左右“呼呼”各摆两下,再迅速分开绳索单跳,有些舞蹈的韵味。弓起身子半蹲跳,把双臂伸得很开,如大鹏展翅,御风扶摇。反向跳,由前至后摇动手臂跳各式花样,难度更大,持续时间自然比正向跳短。三人合跳,个子最高的站中间握绳摆绳,一前一后贴身齐跳。起先步调一致,渐渐体力出现差异,节奏打乱,绊停绳索。 集体跳绳,花样繁多,场面热闹。双人跳为最简单的集体跳,有原地同步跳和插入跳两种花式。原地同步双人跳,两人前后贴身,陪跳者垂臂同步齐跳,四只脚掌“噗噗”着地,发出舒缓的节奏韵律。也可先由一人单跳,陪跳的人伺机插入身后跳跃。插入跳协调性要求高,头脚容易挂绳子,有时绊得两人都失去重心,倒在地上哈哈直笑,滚出一身的灰尘。 多人集体跳,先进行淘汰,算作集体暖场。五六个男孩女孩站成一排,大绳“嘀啪嘀啪”摇起来,同步起跳,谁绊死绳子谁出局。有时分不清谁绊了绳子,你赖我猜,争持不下,只得重来。分组竞技跳,最能检验协同水平。多人同步齐跳,场面壮观, “咚咚咚咚”震动地面,扬起一团微尘。一人绊绳,全场停摆,个个格外认真,生怕伙伴责怪。单个插入集体跳,踩准节奏,一个接一个跳进绳圈,双手端拳,齐声唱起歌谣:“绳子摇起圆又圆,徕几妹几跳向前。一二三四五六七,跳得过的尽你玩,跳不过的去作田。”若是全员顺利跳入绳圈,大家更加自信地跳得欢天喜地。也有两两一组,分头从两端同步跳进绳圈,汇合时拍手接头,示意成功。齐跳几圈,瞄准机会,顺着节奏跳出。进进出出,总会有人绊挂,中断跳绳。大家也不责怪,笑着鼓掌加油,其乐融融。有时,年轻老师也经不住诱惑,加入热闹的集体跳绳队伍。 一场集体跳,耗时费力,大家笑着叉腰喘气,浑身冒汗,面红耳赤。体力不支的,轮着摇绳,稍作休整,换手再跳,精神焕发,跳得愈加欢快,跳得忘乎所以。 缺衣少食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没有多少正规体育课,乡下小孩子普遍精干结实,身手灵便,少有小胖墩、小胖妹。原因其实很简单,蹦蹦跳跳,释放运动天性,必然迸发青春年少的生命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