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经过一个夜晚息盹,只剩下湿漉漉的清爽,树儿亭亭地立着,草儿颤颤地晃,花儿怯怯地开。小溪呢,也悠悠地把太阳送给的银子泼洒一路,叫人分不清太阳究竟是挂在天上还是卧在山上。万物都得了灵气而显得更加精神。呆板的只有那路,却也偏要学着活物的样子,在山的身上划出扭扭捏捏的曲线来。 从平川远远地望去,这曲线的一端就顺着山脚缓缓地入了县城;另一端,倒像是进了那刚刚挂在山顶的太阳。这景致禁不住使人想起夸父。当年那汉子上天寻找太阳。抑或就是沿这曲线去的呢!正想着,那火球里便忽地蹦出两个红点来。红点沿着曲线向山下跳动。半山的寨子里,也跳出几颗黑点,然后上了“曲线”。红点向下,黑点向上,沿着曲线移动,渐渐地近了,看清了对方。 那向下的原来是两个阿咪子。阿咪子的衬衣是红的,头上的围巾也是红的,那脸蛋,也沾了山间芍药花瓣的妩媚。两个姑娘和两团火,沿着弯弯的小道朝下飘。向上的却是一群小伙子,上身是黑色,下身也是黑色,头上的“英雄结”(彝族男子用头帕绕在头上的一种装饰),象昂昂翘起的角,仿若一群雄健的黑色公鹿,一抖一抖地向上移动。 红与黑便相遇了,却不说话。黑的立在路中,像是树桩,眼里显出十二分的生动。红的就经不住那目光的烧灼,低头了,绕开树庄,朝下疾走。远离了,见没有人跟来纠缠,才深深地舒口气。舒气间,却又生出一种无名的空落。那空落使她们顿感山川草木的单调和乏味,步子不由得缓了下来。山谷里飘来一阵歌声,沉浑得象是从大山的胸腔里发出来的,细听正是那小伙子在唱。调子是自由的,歌词也是即兴的。玩笑开得极野,却又不令人生厌。阿咪子的也不甘寂寞,便进行反击,话音未落,自个儿先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是山泉的清亮,是白云的飘逸,是晨雾的湿润。笑声顿时弥漫了山间。山水及人在这回音中,都好象酥了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