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朗班宗(11)
时间:2022-07-05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杨志军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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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方之主说:“门隅黑剑,听说过玛吉阿米这个人吗?”
碧秀愣了一下说:“听说过,她是仓央嘉措的情人,是‘隐身人血咒殿堂’曾经的追杀对象。”
黑方之主说:“《地下预言》里说,‘玛吉阿米,布达拉宫掘藏之神的金刚佑阻’。说明我们的追杀并没有成功,玛吉阿米一直都在转世。现如今,当布达拉宫出现掘藏之神,玛吉阿米就该露面了。”
“‘布达拉宫掘藏之神的金刚佑阻’?她在哪里?”
“也许随时会出现,也许直到‘七度母之门’的伏藏现世之后才会出现。《地下预言》还告诉我们,玛吉阿米不仅是‘掘藏之神的金刚佑阻’,还掌握着一份仓央嘉措后代的名单。”
碧秀满脸的肌肉抖颤着:仓央嘉措后代的名单?尽管他很熟悉《地下预言》的内容,但从未意识到这“名单”会跟自己有关。
黑方之主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本来我想亲自动手,但考虑再三,觉得你离这个名单比我更近,更容易成功。你的任务加重了,除了除掉骷髅杀手和香波王子,还要除掉香波王子的‘金刚佑阻’,得到那份记录着所有仓央嘉措后代的名单,这名单比任何活着的人都重要,有把握吗?‘隐身人血咒殿堂’期待着它的护法主。”
碧秀半晌不吭声。
黑方之主说:“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
碧秀机械地说:“明白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放心吧,有把握。”
“好,很好,到底是门隅黑剑。”黑方之主挂断了。
碧秀没想到杀人的使命又有了增加,而且越来越沉重而严峻:香波王子的“金刚佑阻”玛吉阿米?仓央嘉措后代的名单以及名单上的所有人?都需要门隅黑剑一个个铲除?可见他在无形密道的主人黑方之主的眼里,是多么重要。一直以来他希望陶醉的不就是这种被器重、被信任的感觉吗?他依靠“隐身人血咒殿堂”安身立命,这样的依靠让他能产生一种对神秘使命的满足和在机密中显要的欣喜。
他出生在山南孤儿庄园,孤儿庄园最早的主人是碧秀拉巴,他是碧秀拉巴家族的后代,爸爸就给他起名叫碧秀。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磕着长头去拉萨朝拜,一去不归。他沿着朝圣的路,去寻找爸爸妈妈,走了差不多一年走到了拉萨。在大昭寺碰到同样来朝圣的山南孤儿庄园的乡亲,才知道爸爸妈妈已经在拉萨病死了。他不想回寂寞的家乡,就留在热闹的拉萨,尝试着生存,尝试着寻找依靠。因为找不到而变得非常强悍,打架,打架,打架,总是在跟人打架,常常被人打得满脸青肿,一身伤痕。这时候他会去医院,脱光了自己守在医生旁边,一守就是大半天。有一次医生问:“你要干什么?”“看病。”“挂号了吗?”“没挂。”“去挂号。”“没钱。”“没钱怎么能看病?”“我流血啦,血流完了就要死了,我不想死。”“你爸爸妈妈呢?”这时候他哭了,他被打得多惨都不哭,但一问起他爸爸妈妈他就哭了。医生不得不给他看病上药。
他做过乞丐、小偷,进过管教所、孤儿院,然后上学,逃学。十四岁那年,去色拉寺做了一个杂役僧。大概是性格孤僻、出手凶狠、天性顽劣的缘故,他被一个僧俗难辨的神秘人看准,带出寺外,引入“隐身人血咒殿堂”的无形密道,开始以最原始古朴的方式修行祭杀大法。不久他得到灌顶并进行了“隐身人誓言”的宣誓,赐法名为碧秀衮波斯仁——响箭一样的护教战神。二十三岁那一年,默朗木祈愿大法会的日子里,他去大昭寺朝佛,碰到两拨人厮打,双方都动了刀子,他冲过去劝解,下了所有人的刀子,自己也挨了两刀。警察把他带到刑警队做笔录的时候,一个队长说:“你知道你下了几把刀?六把,了不起啊,要不是你,他们互相捅来捅去,肯定要出人命。你其实是一块当警察的料。”
两个月以后,他果然当了警察。他的师傅、那个把他引入“隐身人血咒殿堂”无形密道的僧俗难辨的神秘人说:“刑警队要你,我们也觉得你去当警察是合适的,要知道有时候警察杀人是可以不犯法的,我们要为将来的‘除根计划’做好准备。从现在起,你就是‘隐身人血咒殿堂’的世间护法主门隅黑剑,直接接受无形密道的主人黑方之主的指挥。你很可能永远见不到黑方之主,但你要绝对忠诚他,就像忠诚‘隐身人誓言’一样。”又说,“我和你缘分一场,就此散了吧,以后我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等待发掘‘七度母之门’的开始。记住你的天戒,天戒如破,灌顶就会收回,修法的证悟和圆满也就流水一般淌走了。”他诺诺连声,用一脸坚硬的肌肉表示:天可破,天戒不可破。他的天戒就是女人,师傅不止一次地告诉他,女人是他命中的克星,任何一个女人对他都是致命的丧棒,都可能引起他精神崩溃、生命毁灭。所以他首先必须做到厌离女人,视女人为粪土垃圾。“不能接受女人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她们的心。”
他照办了,不恋爱,不结婚,甚至能做到看都不看一眼女人。他精力旺盛,又没有别的消遣,全部时间都花在破案上,工作自然很出色,几年后就从刑警队调入了重案侦缉队。又过了几年,便成了副队长。队长提拔到局里去了之后,侦缉队就由他说了算了。这期间他经受了严峻的考验,是女人的考验,让他感到自己是坚强而不凡的,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是侦缉队那个模样招人的女警察玛瑙儿对他产生了爱情,她请他来到她家做“手抓”给他吃,边吃边喝酒,两个人都喝高了。她借着酒劲历数他的不是:“那次去阿坝出差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我好心好意煮了牛肉给你送去,你却把它在车上放馊了,馊得连狗都不吃了。你去成都开会,我让你给我带双鞋,你说忘了,别人的怎么没忘?你有一颗猫眼石,我要了几次你为什么不给我?我一天到晚在你眼皮底下晃,星期天我换了便衣走在大街上,你居然不认识了?请你看电影你为什么不去?约你去宗角禄康你为什么骗人说有案子?在侦缉队只要有空闲,我就想跟你说话,你躲什么躲?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新来的打扫你的办公室?你知道我想打扫。你一个单身汉,我帮你洗洗衣服又怎么了?看把你紧张的。想请你吃饭请了多少次,今天才来。”他一言不发,使劲喝着,直到她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以一个藏族女人火辣辣的温柔,撕掉了他的上衣,抽掉了他的皮带。他说:“皮带上有枪,小心走火。”玛瑙儿以为他是一语双关呢,嗔笑着说:“我不怕走火。”他吼道:“可是我怕,把枪给我。”他推开她,抢过皮带,系好,开门走了。即使在醉意沉沉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师傅的叮嘱:不能接受女人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她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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