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里第一个走出深山的大学生,在县城扎下了根。 前些日子,我听说老爸身体不太好。这天下午五点,弟弟打来电话:“爸想你了,赶紧回来。” 接了电话,我马上拾掇东西,买点老爸喜欢吃的,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朝家奔去。天空中下着牛毛细雨,雾一样缠绕在山间。到了老虎岭,离我家就不到十里路了。 老虎岭下有两条路,一条是原来的老土路;另一条是现在的柏油路,两条路都能到我家。快到老虎岭的两岔路,远远地看见有个人站在路口。到了跟前仔细一看,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老爸。我立即停下车,上前说:“老爸,你咋来了?” 老爸看上去精神格外好,套着一身崭新的服装,一双崭新的皮鞋穿在脚上,一点儿尘土都没有。他笑着跟我说:“我特意过来等你。” 我说:“这路我保准不走错。” 老爸却说:“那可不一定。”接着,老爸笑着拍拍我的摩托车后座,说:“我准备坐它回家。” 我见老爸身体挺硬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就让老爸先坐好,说:“爸,你搂住我的腰。” 老爸把我的腰紧紧搂住了。 我把摩托车慢慢开上柏油路。 老爸突然说:“走老路。” 我说:“新路好走。” 老爸来了气,大声说:“我说走哪儿就走哪儿,你听我的!” 为了不惹老爸生气,我只好依着老爸说:“好好好,我听老爸的。”我把车拐向那条土路。刚走了不到一里地,就听柏油路那边传来一阵巨响,像闷雷一般持续了很长时间。 很快就到家了。我见院子里亮着明晃晃的灯,我惊奇地问:“爸,咱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爸却没有回答我。我回头一看,傻眼了。哪還有我老爸的一丝踪影?完了,我把老爸给丢啦! 这时,院子里出来一个人,还戴着白色的孝帽,我一看是弟弟,他大哭着向我跑过来。我觉得大事不妙,停好车,疾步就往屋里冲,看见的情景让我肝胆俱碎:老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 我问弟弟:“刚才老爸还接我来着,怎么这会儿说没就没啦?” 弟弟停止了啼哭,莫名其妙地问:“不可能,你是急得脑瓜出了毛病?咱爸刚去世,咽气才半个多小时!” 我就把我在路上怎么遇见老爸,老爸又是怎么跟我说的,跟弟弟学说了一遍。 弟弟说:“不可能。七点钟前爸爸还好好的,他跟我说:‘你大哥就要到家了,我不放心,我得去接他。’我说:‘我大哥认得道儿,没事。再说了,你想去也走不动。’爸说:‘走得动。’说着说着,爸就没气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可打不通。” 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我仔细端详安静地躺在那里的老爸,突然发现,老爸现在穿的衣服和我见到他时穿的一模一样,我伸手摸摸老爸的衣服,还有些湿漉漉的。 这事从哪个角度都没法解释。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一个特大消息传来,我痛哭流涕地赶往老爸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说:“爸啊,谢谢您救了我的命啊!” 原来,昨天夜里,离我家十余里的老虎岭山体滑坡,一座山头滑落下来,把老虎岭一条约六里长的大山沟给填满了。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老爸冥冥中引我脱离危险。 当我从那条旧路通过时,听到的巨大的轰鸣声,正是山体滑坡发出的。假如我从老虎岭的新路走,那我将葬身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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