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剪头发,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我,而且是提前预约过的。加上来去坐车,花掉了一个下午时间。也唯独这个理发师能让我如此有耐心,他给我做头发近十年,我这一头桀骜的自来卷全靠他打造。和坊间流行但略带讥讽意味的“杀马特”造型的“洗剪吹”们比,他明显不是那一类,他剪着寸头,干净整洁,服饰也是得体大方,符合大众审美。不过他店里的徒弟也有几个“杀马特”,外形诡异,但说话都比较有礼貌。我有好几次想问那几个年轻人:“你们觉得这么打扮真的好看吗?”但从未问出口。 曾经有几次失败的理发经历,沟通半天,实在没办法把发型最好看时候的照片都拿出来给对方看,最后依然给我剪坏。我气恼地想,如果不是我表达能力不行那就是对方实在太没天分了,任何行当,缺了天分的努力让人在敬重之余不由得产生同情,当然了,网络名言又说了,“很多人的努力程度之低,根本配不上拼天赋。”没有几个人把自己做的手艺活愿意当作是艺术,更多只是谋生的需求。 痛定思痛,后来再也不换地方了,虽然搬家后去一次特别远,但依然不辞劳苦。有一段时间他不在西安,我就几个月没理发。这种熟悉带来的安全感,就像老朋友的信任,我喜欢这种不需要解释和描述的“默契”。 他并不像有的理发师特别爱主动跟顾客搭讪,我也无须“被聊天”,在他的理发店,我习惯做一个沉默的客人。十年来,每次不多说话,一句“你来了”就很好。 我也在做头发的时候旁听过一些人讲的狗血剧情,不由感慨,写小说的朋友们,一定要多走街串巷多来民间请教,民间故事之离奇之神奇之诡谲程度完全是作家和编剧们闭门造车的想象力追不上的。在一些陌生环境里,人们有一种短期交流的需求,比如火车上尤其常见,对于不怎么爱主动和人聊天的人,则会视对方的殷勤热忱为负担,比如我。为什么我喜欢网购呢,就是虚拟环境中,即便对方喊一万个“亲”,我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反正对方也并不走心,都是机器自动回复啊,亲。但是去商场很多时候出于礼貌也没法漠视凑到你跟前的服务员。我当然也特别佩服在陌生环境里能迅速投入社交的人们,他们能随时随地在菜市场、理发店、超市……只要任何旁边有人的地方,都能找到聊天对象,而且看上去完全不是尬聊,还以为多年的老友见面呢,房价啊上学啊看病啊……老百姓关注的共同话题从来都不缺,我想,这样的人在生活中也是风生水起无所畏惧吧。而我竟然从无法回避的旁听中获取过几次有效信息呢,比如前段时间他们说天然气要涨价,我回家赶紧去充卡,果然看到调价通知。 有一次我和朋友撸串,他带来了另外两位朋友,一个女孩和她的理发师,她刚做完头发就顺便邀理发师一起过来了。对于“好的理发师比对象都难找”很多女生都有共鸣。席间女孩和理发师谈笑风生,我们几个人喝着干啤举杯拍照,我准备发朋友圈的时候发现,这位小哥手腕上的纹身图案映入眼帘,我自嘲“算了,不发了”,朋友马上意会了,开玩笑“你怕是别人会说和有纹身的社会青年一起撸串吧”,大家笑笑,我赞扬他的纹身不错,他说“纹身是我们这个行业的标志嘛”。 我没注意我的那位理发师有没有纹身,我一度也想去跟风纹身,但一想起纹身鼻祖岳母刺的深入肌理的“精忠报国”就有些不寒而栗,既然缺乏更深的了解和理解,就一直没有践行,毕竟这不是像理发一样的刚需。 那次撸串很愉快,让我疑惑的是,我们如此欣赏各自的理发师,但我怎么就没有能力跟我自己的理发师成为撸串之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