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好哥哥,您连给我一个巴黎索尔,去面包铺买块面包皮都不给啦?”
“不劳动者不得食。”
副主教毫不容情,约翰听了他这句回答,双手捂住头,像个女人哭泣一样,带着绝望的表情嚷叫:“O# o# o# o# o# oi !”
“这是什么意思,先生?”克洛德听到这怪叫声,不由一怔,问道。
学子刚用拳头揉过眼睛,使看起来像哭红了似的,一听到克洛德的问话,厚着脸皮抬眼望着他,应道:“嗯,什么!这是希腊语呀!是埃斯库罗斯的抑抑扬格 ②诗句,表示悲痛欲绝。”
说到这里,随即纵声哈哈大笑,笑得那么滑稽,那么厉害,副主教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其实这要怪克洛德自己,为什么过去要那样娇惯这个孩子呢?
“哦!克洛德好哥哥,我的靴底都破得吐舌头了,世上哪有比这更悲惨的厚底靴吗?”
副主教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粗声厉色:“新靴子会给您送去,钱分文不给。”
①原文为拉丁文。
② 即两个轻音节后跟一个重音节的音步。
“哥呀,只要给个小钱!”约翰苦苦恳求道。“我一定好好用功,把格拉田教令背诵出来,一定好好信奉上帝,一定争取成为品学兼优的毕达哥拉斯。不过,给我一文小钱,行行好吧!饥饿张着大口,就在这儿,在我眼前,又脏,又臭,又深,连鞑靼人或是僧侣的鼻子都望尘莫及,难道您就忍心看我被饥饿吞吃掉?”
堂?克洛德晃了晃满是皱纹的脑袋,又说:“不劳动者……”
约翰没让他说完,嚷道:
“算了,见鬼去吧!欢乐万岁!我要去喝酒,去打架,去打碎酒坛,去找娘们!”
说着,把帽子往墙上一扔,把手指头扳得像响板那样响。
副主教神色阴沉,瞅了他一眼。
“约翰,您没有一点灵魂。”
“要是这样,根据伊壁鸠鲁的说法,我缺的是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所形成的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约翰,应当认真想一想改过才是。”
“这个嘛,”学子叫道,同时看看他哥哥,又瞧瞧炉子上面的蒸馏瓶。“怪不得这里的一切都是荒唐的,种种想法和瓶瓶罐罐!”
“约翰,您正站在滑溜溜的斜坡上,您可知道会滑到哪里去吗?”
“滑到酒馆去。”约翰应道。
“酒馆通向耻辱柱。”
“这只是一只像别的灯笼那样的灯笼,也许打着这只灯笼,狄奥日内斯 ①
可以找到要找的人。”
“耻辱柱通向绞刑架。”
“绞刑架只是一架天平,一端是人,另一端是整个大地。能做那个人,那可太妙了。”
“绞刑架通往地狱。”
“地狱是一团大火。”
“约翰呀约翰,您的下场会很惨的。”
“开场倒是很好的。”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别作声!”副主教边说边把一根手指头按在嘴上。“雅克大人来了。听着,约翰,”他又低声添了一句。“您在这里看到和听到的,千万别说出去。快躲到这个火炉下面去,别出声。”
学子蜷缩在火炉下面,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对啦,克洛德哥哥,给我一个弗罗林,我就不作声。”
“住口!我答应您就是了。”
“要马上给。”
“拿去吧!”副主教气鼓鼓地把钱包扔给他。约翰再钻到炉底下,这时房门正好推开了。
① 据传,有天中午,(狄奥日内斯)提着灯笼在雅典街头漫步,有人问他在做什么,他应道:“我在找个人。”
巴黎圣母院 第七卷 命运(7)
五 两个黑衣人
来人身穿黑袍,神情阴沉。我们的朋友约翰(不出所料,他蜷缩在角落里尽量设法能随意看清和听到密室里的一切动静),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来人的衣著和面容十分寒碜,脸上却略带几分温柔,不过那是好似猫或判官一样假惺惺的温柔,一种虚情假意,叫人肉麻的温柔。此人头发花白,皱纹满脸,年近六十,眼睛巴拉巴拉直眨,白眉,垂唇,大手。约翰一看,来人不过如此,就是说,大概是一个医生或是一位法官,而且此人鼻子离嘴巴老远,表明愚不可及。随后,约翰又缩回他的洞里了,心想这样狼狈不堪地蜷缩着,由这样一个丑恶的人作伴,何时才有个完,不禁暗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