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思考,夏心洁还是决定亲自找陶妮谈谈。她一个人来到申江大学的教工宿舍,上了楼,看到陶妮在走廊的电炉上下面条,她正在看着锅子发着呆,水溢出来了,她还浑然不觉,夏心洁伸手拿过陶妮手里的面条放在水里,陶妮回头看到她,吃了一惊:“阿姨,你怎么来了?
夏心洁尽量把语气调得平易近人,和陶妮套着近乎:“陶妮说起来你和我们家还挺有缘分的,你瞧,你和我女儿、媳妇都是最好的朋友,小杉和芳芳对你啊比对家里人都好。”陶妮笑了笑。“说起来我们小柯还给你妈妈治过病,那时候我看他真是为你妈妈担心得一塌糊涂。”陶妮由衷地说:“是的,我妈一直说小柯哥对我们家是有恩的。”
“我的这三个孩子,别看我平时对他们非常严厉,但在内心我却是十分十分疼爱他们的。他们三个相互之间也是很有感情的。现在小松出了事,我和他爸自然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小杉和小柯也同样是焦虑万分,芳芳就更不用说了,小松如果有事的话,我们这个家也就塌下来了。”夏心洁说着,哽咽了起来。
陶妮停下手中的筷子,她其实已经完全明白夏心洁究竟要说什么了。
夏心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陶妮:“陶妮,你能帮帮我们这个家吗?”
陶妮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夏心洁,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陶妮,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了,对不对?”
“我明白你要我做什么,我也很想帮您的,可是你要让我说假话,我是做不到的,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我真的做不到。”
夏心洁露出非常失望的神情,她呆呆地直视着陶妮,陶妮也充满歉意地看着她,她们俩就这样久久地对视着,对视着。?
夏心洁走后的几天里,陶妮觉得自己很无助,小杉出差去了,芳芳那边也没消息,没人能替她开脱心中的烦恼。陶妮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一下子隔绝了,一边是友情,一边是良知,让她难以选择。
陶妮一个人沿着学校操场的跑道上慢慢地走着,好多事情,却是她无力做得完美的。
这时韩波沿着跑道从陶妮身后跑过来:“喂,陶妮,你怎么光走不跑?跑起来,快!”
陶妮依然皱着眉头走着。
“喂,喂喂。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紧锁眉头,甚至失去了跑起来的动力和勇气?”韩波不依不饶地聒噪着。
陶妮停下来:“韩波,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要去做一件你应该做而且必须做的事情,但它却会伤害到你不愿意也不应该伤害的人,你会怎么办?”韩波原地跑着,想着:“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我吗?答案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是什么?”“从逻辑上来讲这句话可以做这样的转换,既然你要做的是一件应该做而且必须做的事情,那你就应该做,而且必须做!尽管它会伤害到你不愿也不该伤害的人。”
“就这么简单吗?”
“如果需要一个答案的话就只能这么简单。你是不是就需要一个答案呢?”
陶妮皱着眉头说:“是。”
韩波笑嘻嘻地说:“那就成了。哎,陶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说出来听听,我来帮你指点一下人生迷津怎么样?”
“你已经给我指点过了,我想我已经明白我该怎么做了。”陶妮说着就大步跑了起来,她把韩波甩在了身后,韩波追上她,两人并肩跑着。
晚上,夏心洁、小杉、小柯、芳芳、司马父一个个在客厅里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夏心洁看看大家,开启了话题:“再过几天小松的案子就要开庭了,你们几个都跟我说说你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好不好?”
在座的人都没有吭声。
夏心洁拔高声音:“你们倒是说话呀,平时一个个都能说会道的,现在全成哑巴了?”小杉忍让地答道:“妈,你想让我们说什么?”
“就说说你们都为小松想过些什么办法?你们打算怎么救他?”
小柯想了想,老实地回答:“妈,我能想到的就是要为小松请一个好律师,这对小松来说很重要,现在既然你已经为小松请了这么好的律师了,我也就放心了许多。”
香樟树(七)(4)
夏心洁“哼”了一声:“说得真轻巧,请个好律师就可以了?我告诉你们,曹律师已经说了,现在关键的证词在陶妮手里,如果陶妮出庭作证的话,小松他十有八九是要输的。”?
三个人都低下头去。司马父不安地看看他们又看看夏心洁。
夏心洁直视小杉和芳芳:“你们怎么不吭声了,一个个都坐在这儿装聋作哑是不是?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去替小松求求你们这位好朋友,这对你们来说不就是个举手之劳吗?”小杉压抑着自己说:“妈,你不是已经被陶妮拒绝过了吗?我们去也不见得有用的。”“她拒绝我是因为我得罪过她,她还在恨我。而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两个和她有这么深的交情,这么多年的朋友难道是白做的吗?这个忙她是肯定会帮你们的!”“妈,你是实在太不了解陶妮了,她拒绝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她在恨你,她拒绝你只是因为她认为她应该去为那女孩儿作证。”
小柯想了想说:“妈,小松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我们心里都很着急,我们都很想帮他,可是我认为陶妮的证词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夏心洁冷冷地问:“那你认为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我认为问题的关键是小松他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件事情。”小杉点头说:“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其实我们心里都很难受。但人应该是有理智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不应该丢失是非观念的,因为这是一个做人的最根本的东西。”
夏心洁失去理智地拍着桌子暴跳如雷地说:“你们俩是不是都恨不得让小松早点死掉啊?你们觉得他给你们丢脸了是不是?你们的心怎么都这么毒这么恶啊?”
司马父赶紧拉着夏心洁:“心洁,你别这么激动啊,孩子们说的都是他们的心里话,你冷静一点,小杉,赶紧给妈妈倒杯水。”
夏心洁甩开司马父的手:“你别劝我,我没法冷静,你瞧瞧他们这一个个死样子。”突然她又调转矛头朝着芳芳:“你现在也高兴了是不是?那个陶妮算是为你报仇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