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杉举着伞从远处走过来,站在操场边四处张望,终于她看见了陶妮。小杉大步走到陶妮面前:“我可以坐吗?”
陶妮往边上挪了挪,小杉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着。四周只有雨声。
陶妮目视前方:“小杉,你是不是也想来劝我改变主意?”
小杉叹了口气:“我很矛盾,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说实在的,我来的时候确实动过想劝劝你的念头,因为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更重要的是他还是芳芳的老公。可是到了这儿,我忽然开不出这个口了。陶妮,看到你这种样子,我不忍心再给你增加压力了,你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听你自己的就行了。我只想陪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可以吗?”
陶妮感动地点点头,两人就那样默默地坐着,雨越下越大。这个时候,陶妮突然希望能有一个响雷打过来,把她打昏在地、不醒人事,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雨过天晴彩霞满天了,那便用不着烦恼了。
然而这种荒谬的想象并没有变成事实,第二天陶妮还是别无选择地站到了法庭的证人席上。在证人席上站着的十几分钟,对于陶妮来说是那样漫长那样难熬,她在心里对着旁听席上的芳芳和小杉说了无数遍的对不起,她多么希望她们能理解她的内心。可是她们的眼神是那么迷惘难懂,在这个并不太大的法庭里,陶妮觉得和她们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得这么开这么远,心里涌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
审判结束了,陶妮没有等到法官最后宣读审判的结果,便悄悄地离开了法庭,因为她实在害怕看到她们在结果出来那一刻的表情。她站在法庭的大门口,宣判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字一锤地砸在陶妮的心上——“下面我宣布审判结果,经过法庭调查,司马小松所犯强*罪名成立,被判入狱四年零五个月。”
法庭里的人从台阶上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陶妮在人群中发现了司马一家。
小柯和司马父搀扶着夏心洁,小杉搀扶着芳芳,夏心洁和芳芳看上去都是那么虚弱,他们急急地从台阶上走下来,陶妮迎了上去,她走到小杉和芳芳跟前,刚想伸手去搀扶芳芳,夏心洁猛然一个转身,此时她的眼睛里寒光逼人:“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天起这个人就是我们司马家的仇人,你们都离她远一点。”
小杉制止地说:“妈!你别这样!”
香樟树(七)(6)
司马一家匆匆走下台阶,他们分别钻进已经候在那里的两辆小车中,陶妮跟了过来,她呆呆地看着小车从她身边驶过,芳芳一直低着头,小杉在车里冲陶妮挥挥手,小柯向陶妮投来一束关切的目光。
清冷的街道上,寒风将飘落的树叶狂卷上了半空,陶妮来到司马家门外,她缩着脖子徘徊着,跑过去想按门铃,又犹豫着停住了,她抬头看着楼上,芳芳房间的灯亮了。她走到院
子的围栏前踮起脚拼命往院子里面看。此时小柯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路灯亮了起来。他注意地看了看陶妮的背影:“是陶妮吗?”
陶妮吓了一跳:“哦,是小柯哥哥,你下班了?我,我是想来看看芳芳……”
“那你干吗不进去啊?站在这儿多冷啊?”
陶妮吸了吸鼻子:“我……”
小柯掏出钥匙开门:“快进来吧,进屋再说。”
小柯带着陶妮走进了家,看着惊慌的陶妮,小柯安慰着她:“今天家里就只有芳芳一个人,我妈心脏病发作,我爸陪着她住进了医院,我刚刚就是从他们那儿过来的。小杉从法院一出来就直接去了火车站,她又赶去广州出差了。芳芳的情绪也有些低沉,你现在来看她真是太好了,她现在一定感到很孤独。”
小柯带着陶妮走上楼梯,他们来到芳芳门前。小柯敲敲门:“芳芳,芳芳,睡了吗?陶妮来看你了。你快开开门。”
屋内,在沙发上呆坐的芳芳听到敲门声转脸看着房门,她走到房门口,刚想拧开房门,想了想她又折了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你让她回去吧,我已经睡了。”
门外陶妮的脸上露出非常难过的神情,小柯也有些为难:“这,你看,她已经睡了。”
“那小柯哥哥,我走了,我以后再来看芳芳。”
“那也好。”
陶妮对着芳芳的门说:“芳芳,我走了,我以后再来看你,你好好的,别再生我的气了啊,自己的身体要紧啊。”
陶妮走下楼梯,司马小柯跟了上去:“你是怎么来的,有没有骑车过来?”
陶妮摇摇头:“没有。”
小柯看了看表:“这么晚了,路上都没公交车了,这样吧,我骑车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的,一点不麻烦的,真的。”
小柯推出了车,陶妮坐到了后座上,小柯卖力地蹬着车。
陶妮依然有些不安:“小柯哥哥,现在你们家里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恨我?”
“不会的,陶妮,他们就是现在对你有一些不满,以后也会慢慢过去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坏很过分?”
“怎么会呢?你在我眼里是那么正直善良,陶妮,你真的没做错什么,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也要相信我们家里的人都会慢慢理解你的。”
陶妮的眼睛红了,她吸了一下鼻子:“谢谢你小柯哥哥,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就好过多了。”
小柯继续蹬车,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接下来的整个冬天,陶妮没有见到小杉和芳芳,小杉的工作很忙,一直留在广州,芳芳大着肚子也没有出来活动。陶妮依旧在校园里做那份清静悠闲的工作,偶尔会到操场上跑跑步,到香樟园看看书。
眼看着天气一天一天变暖,香樟树也逐渐长出了嫩绿的叶子,春天到了。
香樟树终于恢复了三个人初识时候的茂盛。这天,是她们三个共同的生日。陶妮在树下走来走去,低唱着那首《昨天再来》。
歌声刚落,在树丛后就传来了拍手鼓掌的声音。小杉走了出来,脖子上扎着一块绿丝巾。小杉脸上带着笑意:“陶妮,这首歌你终于唱得不再跑调了,真是太恭喜你了。”
陶妮惊喜地迎上去:“小杉?你不是去广州出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