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瑞老长辈讲的一个当地匪首成渠,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抗战期间,金牛镇属鄂城县辖,当时大冶、鄂城、咸宁三县交界区域有一支地方游击队。以金牛为中心,其司令成渠是个反复无常的地头蛇,纠合一班人拉丁抓夫,该部人数最多时达11000人,横霸一方。1945年4月2日,成渠游击队迫于新四军威慑,准备投靠日军,从当铺贺村移驻在靠近金牛南城畈的吴官塘村,与日军联成一体。 成部驻扎后,在面临金牛街的两座小山上,团山和军台山筑有碉堡工事,村四周挖壕沟设置障碍,该村东西北有天然深沟宽港,成渠将5个大队3000多人,集中在吴官塘村。因成渠反复无常,与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都结了仇。日军佯允其投降,暗地里却作歼灭的打算,驻武汉日军宪兵曹长古城隆卫得到金牛日军头目大冢正博的密报,即上报调动武汉叶蓬伪军2000多人和金牛日军200多人配合,计划消灭成渠游击队。 1945年8月8日,成渠接到驻金牛日军司令部通知,让他率大队以上军官即日到金牛日军司令部参加联防会议,讨论共同对付新四军的问题。成部内部几经争论,怕日军有诈,最后成渠决定冒险赴会,部下用竹轿抬着他去金牛,跟在他后面的是其骨干和警卫部队共500多人。一进入金牛,大批日伪军将枪口对准成部赴会人员,成渠感觉不对,但身不由己,被日军引往西山观,即遭到日伪军四面拦截、合围,并且下令成部凡大队以上军官去日军司令部(虬川中学)开会,其余的都原地待命。成渠一脚踏进西山观金牛区署,日军事先在其门内安有通了电的铁板,成渠触电倒地,日军将其捆牢,装进麻袋,拖至西山观山洞里关押,其他成部军官一一被捉,留在西山观的成部警卫全被缴械。日伪金牛侦探组组长胡大圣喊话,凡排以上军官,凡当4年以上兵的人站出来,日军有赏,发食盐、军饷,是官的官升一级。结果站出来的人被押走,留下的士兵在原地被扣押4天4夜,水米不粘牙,到第五天才放走。日军在解决成渠带来的人的同时,也解除了成部先行投降日军的一个大队300多人,并且扣押了他们。在日伪金牛区署被扣和在西山观被押以及先行投降日军的一个大队的成部骨干亲信、卫队,分成三伙,押往三个地方进行屠杀:一处是西山观北面山脚下通往吴官塘村路口的一口塘(今金牛镇政府后面),大约亩把多面积,尸体堆满一塘;一处是西山观东北角山脚下的一口小塘(今金牛医院下面,已建房);一处是今西山观变电站。每处被杀100多人,共约500人,均用刺刀刺死。 金牛日伪军在屠杀成部骨干后,五时许,西山观上升起三颗讯号弹,日伪2000多人向吴官塘村缩紧包围圈,先用掷弹筒向团山、军台山碉堡掷炸弹,团山一个连逃向港口;军台山一个连向水口村退却。官塘内的成部官兵纷纷外逃,狡猾的日军只留下通往高河的一条小路。当成部官兵往这条路逃散时,埋伏在附近的日伪军集中火力扫射,成部官兵成排倒地,稻田里、田坎上、港沟里,到处横躺着尸体。日军制造的金牛西山观、吴官塘惨案,残杀中国人约800人(因战争期间,分地屠杀,无法详细统计),他们大都是被成渠在大冶、鄂城、咸宁三县抓来的贫苦农民。 岁月虽已斑驳,但关于成渠的故事至今在当地仍广为流传。 四 当然,我们这些小孩子听这故事时是很不安分的,喜欢在围坐的人群中追逐嬉闹,常常被大人们逮着,不免体罚一番,那时我是其中被罚跪最多的一个。现在想来,这所谓的“体罚”一半意味着爱,一半意味着村民对这种“龙门阵”的热情。那时,尽管大人们对我们这些小孩时有“体罚”,但我们这先天的玩性,还是在这蛙声如潮、稻花香里的夏夜一如既往地疯狂生长。这些你追我逐的童年,成了现在许多小孩的奢侈品,他们只是在成堆的作业本上“玩游戏”,他们几乎失去了那份狂野的天性了。每每想起这样的情境,心里不免充满满的回忆和温馨。那时的村庄,连同那时的人、那时的山、那时的水、那时的清晨黄昏、那时村民所发生的轰轰烈烈与生活琐碎,一切历历在目,历久弥新。 老井不仅是孩子玩耍的天堂乐土,而且也是孩子的生命风险之地。大人们去田地干活后,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这儿玩耍,有时不免有孩子掉到井里的时候。但幸运的是,每次有村民或路过的其他村湾的人将孩子救起,化险为夷。 我也是其中一个落水者。记得是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早稻正在收割,学校动员我们小学生周末体验劳动,去收割后的农田里拾稻子。我很快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任务,拾了三大把稻禾,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赶。这时,母亲在门外喊我快回家吃饭。我听到母亲喊我吃饭,高兴得一蹦一跳地往家里赶,然后以转身后退方式向家的方向移动,噗通一声,好家伙,我中标了,一下子跌到深井里。我母亲在门口突然没有看到我,她慌了,拼命地向100来米外的井口冲来,看到我在水井里一上一下的挣扎,拼命地呼喊村民。正值中午,村民们都回来吃饭了。在一阵极度的慌乱和哭喊声中,我被村民救起来。许多村民参与了营救,其中有一个村民懂得救护,把我俯卧在他的大腿上,喝饱了的水哗啦哗啦地一下子吐了出来。小生命得救了。村民又一次在井里捡了一条小生命。 五 田土到户以后,村庄的前面修了一条长长的水渠。水渠沿着老井的西侧流过。后来,水渠被村民填平,修了一条连接担山至金牛的公路。附近也种起了一些房子。这些年来,村民吃起了自家挖的井水,再后来村民的生活起居用起了自来水。老井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好心的村民为了避免有人坠落井里,用硬物将井眼盖住了。老井经过了六十多年的风吹雨打,像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到了迟暮,落寞而又无助、安详地蜷缩在村子的逼仄处。 六 故乡的老井,同担水的人一起老去,镌刻了村庄的沧桑,见证了时代的变迁。这口井就像母亲的乳汁,养育了全村的四百多号人长大,一代又一代。现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有的进城务工上学,有的在外经商,有的在城里安家,只有少数老年人还坚守在村子里,连同那口落寞孤独的老井。我想,只要是喝了这井水长大的,不管他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当乡愁涌上心头的那一刻,不免会想起那口老井。在夜深人静处,在漂泊无助的时刻,老井总会给你带来春天般的温暖、给你注满继续前行的力量。 岁月可以斑驳,但我记忆中的老井永远年轻! 2020年12月29日于咸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