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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拂尘独战三凶 龙吟剑遗赠奇士(2)

时间:2022-10-1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梁羽生 点击:


  方复汉心头鹿跳,不自觉地便探手怀中去摸甩手箭,但他还未摸到,已听得空中一片繁音密响,传来了奇怪的清脆的声音,荒山上空,顿时如天女散花,流星四射,点点寒星,四围激散!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又有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便只见一条灰色影子,疾如闪电的一掠不见,敢情是早已没入草莽之中。

  这时已夭渐黄昏,暮霭苍茫,华山之巅阴沉沉的显碍异样肃杀。兵戈之声虽渺,凄厉之音绕林。方复汉,上官瑾随着司空照出来,一看战场,只见董绍堂僵直地躺在地上,他的雁翎刀斜插在一块大石头上,没入数寸,白贞一也是尸横黄土,七节软鞭松散身旁。心如神尼见他们走来,微微笑道:“我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给沙鸣远逃脱,又误毙了董绍堂。”

  原来刚才她展开“展翼摩云”绝招,身躯纵起,铁拂尘凌空击下,一击便中,董绍堂的雁翎刀给她卷出了手,穴道也被拂着。她本来是想拂董绍堂的“晕眩穴”,将他生擒的。无奈凌空击下,铁拂尘既要当刀剑用,又要当闭穴镢使,加上董绍堂也非庸手,疾加闪避,她竟自拂不准“晕眩穴”。而拂着“命门穴”,登时把董绍堂毙了。

  那白贞一却是中牟尼珠镖死的,他若不先放七煞钉,还可多活一些时候。他一放七煞钉,立刻招惹出心如神尼的牟尼珠。心如用牟尼珠把七煞钉完全打落后。并将六粒牟尼珠分两处打出,分打白贞一和沙鸣远上中卞三处穴道。

  白贞一因自己的暗器七煞钉被心如神尼举手之间尽都打落,怔了一怔,心如神尼的镖珠已疾风骤雨般袭到,他急急抡鞭碰磕,无奈珠镖大小,碰落了两粒;碰不着第三粒,竞给珠镖洞穿了后心的“志堂穴”,萨回回棍法的嫡系传人,就此一命呜呼。

  那沙鸣远却煞是溜滑,他仗着轻功提纵术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复有听风辨器之能,一听珠镖声来,骤地身形一纵,跃起六七尺高,恰恰避过了取上盘的第一粒,他借着倒纵之势,鞋尖一挑,凌空又把第二粒珠镖打落,说时迟,那时快,心如神尼第三粒珠镖来时,他已贴地拧身,疾滚入草莽丛中,珠镖把他的衣袖穿了一个小洞,贴肉飞过,给他带了点轻伤,却没打中他的穴道。他外号“千里追风”,躲过心如三粒珠镖,展开登萍渡水的轻功,晃眼间就没了踪迹。

  心如神尼对司空照等人叹息道:“这三人本领在当今江湖之上,确属罕见。可惜却做了满洲的鹰犬。以至贫尼也不能不开杀戒了。只是惭愧得很,还是给逃脱了一个。”

  司空照间道:“师姐为什么不施展连珠镖法,追击他呢?我记得师姐的珠镖绝技,可以同时打出十三粒,分取十三处穴道,面落点先后又有不同。若是如此打法,便纵有绝顶轻功也难躲避!”

  心如神尼笑道:“我也是料敌过低,所以才有此失。近年来我自信珠镖打穴,已可百发百中,所以对付江湖恶贼,最多也不会连发三粒。却料不到这厮能全部躲过。我既一击不中,也就不愿跟踪追击。再度出手了。”也就是因为心如不愿出手,留下此人,以至后来还闹了许多风波,那是后话,按下不表。

  方复汉见司空照与心如神尼的称呼,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同出一师,便重新过来。以长辈礼相见。(方复汉昔日以司空照当兄长,而心如又是司空照师姐。叙起渊源,心如才能受他的礼。)谈起来才知道心如神尼每五年便上华山一次,探访师弟,这次恰巧碰见三凶搜山,顺便助了师弟一臂之力。

  当下方复汉又拉上官瑾过来与心如相见,(与司空照刚才已见过了)心如看了上官瑾一眼道:“孩子倒是上好的练武根子!眼神充足,英华内剑,步法沉实,看来大约有七八年功夫了吧?”

  方复汉赔笑道:“承神尼谬奖,他不过胡乱跟晚辈学过五年。”

  心如神尼喷喷称赏道:“这就很不错了,你须得好好调教他呢!”

  方复汉急乘机说道:“就是为了这孩子,晚辈才带他上华山找寻司空大哥,晚辈武学平庸,有好徒没好师,生怕白误了这孩子的资质,所以想把他转到司空大哥门下,刚才曾与司空大哥提过,还未知道他的意思。求神尼代为说说。”

  心如望着司空照笑笑道:“这孩子你还不满意?”

  激战多时,天色愈晚,山风陡起,百鸟归巢。司空照对众人笑了一笑,先不答心如的话,他指着面前的石洞说道:“平白给这些兔崽子扰了这么些时候,大家都已乏累了,先请到山居歇歇再谈。”

  司空照的石洞,四壁萧然,只横着一张木榻,挂着几张豹皮。司空照将豹皮自壁上取下,铺在地上,燃起松枝,招呼众人坐下之后,再摸摸索索寻出一些干粮,取出一个盛满水的大葫芦款待宾客。

  席地而坐,荒山夜活,司空照才缓缓说道:“山届穴处,我已成了野人了,方老见,二十年不见,多谢你数千里外赶来,我却只能如此简慢招待。”

  方复汉愕然问道:“司空老兄,怎的你倒和小弟客气起来了?”

  司空照正色答道:“我不是和你客气。我是让你看看我这里的情形。你要把爱徒转让给我,心如师姐也盛赞令徒。我虽年朽,老眼不花,上官世兄是练武的好恨子,我入眼便知。得此徒弟,尚有何不满之处?只是神气颤客,分明是个公子哥儿,我就怕他捱不了这苦。”

  方复汉正待替爱徒分辩。上官瑾已忽的起立,蓦然下跪,就向司空照行了拜师大礼,高高兴兴他说道:“师父,若只是为此,请师父无须顾虑,弟子别的没有什么所长,捱苦倒是捱惯了的,”方复汉这才把上官瑾原是落第秀才。并非公子哥的事实告诉司空照他们。方复汉还告诉司空照道,“这孩子最怀慕翼王为人,听说你是翼王知交,无仑如何都要磨着我带他出来。”

  提起翼王,大家不禁黯然良久。司空照眼角有着晶莹的泪珠,看了看上官瑾道:“翼王的抱负‘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恐怕要等到你们这一代年青人来实现了。”

  上官瑾惶然答道:“弟子对翼王抱负,愿毕生以赴,至于成败,那只有在所不计了。”

  司空照哈哈大笑道:“好,你能够这样,就不俺是我的徒弟!”他这才正式认上官瑾为徒。

  方复汉与心如神尼在华山与司空照相聚经旬,这才分手。他们谈往事,赏山景,相处极欢。可是谈起往事,司空照却不禁深自悔恨。他说,“翼王当日,远离天京。挟数十万大军,独走西蜀,自然是铸成大错,可是自己因意见不同,就飘然远走,直到翼王危急时才去见他,也是毕生恨事。一样是极大错误。如果自己不是这样,在翼王身边,也许多少对他有所帮助。”他痛恨自己少年的狂生习气。上官瑾听了,分外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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