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不好意思地笑:“又没多少大事,再说去趟城里多麻烦,单为配副眼镜花那车费干吗。”
杨巡心中了然,妈省钱:“回头我回去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我们配了眼镜我再去火车站,我给你挑副好看的,妈,金丝边的好不好?妈戴上肯定跟老师一样。”
“去,寻你老娘开心。”杨母虽然叱着,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带着洗好的鸡进去煮。杨巡跟去,趴灶窝里生火,母子俩话说个没完,一直说到饭桌上。
杨巡见妈吃了大半碗饭就搁下了,非要给妈再盛,杨母连连阻止,说晚上吃太多睡觉的时候胃不舒服。杨巡就没勉强,妈有老胃病,偶尔天冷或者红薯吃多了会闹几下,他打小就知道。饭后两人一起算账,杨巡敲打计算器算一遍,杨母拨拉算盘核一遍,数字对了,就数岀钱放进一只信封,写上债主的名字,等明天还的时候一目了然。算到半夜,全部完工,母子俩看着桌上整齐厚实的一摞信封,相视而笑,都是满心轻松,并不觉得辛苦。
有道是无债一身轻。杨家的债虽然只是还掉一小部分,但前景可期,而且据说还有了信托投资公司这样的国家企业给借钱,杨母已经放下十二分的担心,儿子回家第二天,她破例睡了个好觉,日上三竿才起床下楼,反而是杨巡已经起床做了泡饭。
因此,杨巡带妈妈去市里配金丝边老花镜,杨母并没太大反对,欣然接受儿子的提议,只是对着眼镜店雪亮的镜子看来看去,总叹美中不足,她对儿子说:“庄稼人晒得一张黑脸,配个金丝边当真伤料。”
杨巡原本只是为了让妈妈安心,才胡诌了一个信托投资公司功能,让妈相信他不会找朋友借高利贷。那还是听朋友吃饭时说起的,别的市金融试点,金融市场搞得异常活跃,不再是只有四大银行那四张扑克脸。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市里也开了一家信托投资公司。
杨巡急忙朋友托朋友地打听,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贷款。如今那么多市场申请开建,他简直觉得身后追了一群狼,他必须分秒必争地做大做强,跑在前面,否则不进则退,他这种拿自己的钱上项目的人,连原地踏步的福分都没有。哪有东海项目那么好命,造了一年,机器还没响,人家照样吃香喝辣。
但杨巡不知道,宋运辉也有吃不下喝不下的时候。雷东宝忽然来一个电话说他登记结婚了,三天后在韦春红的饭店摆宴,请宋运辉等宋家人出席。雷东宝打这个电话着实是硬着头皮,因此他还没等到宋运辉回答,就先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解释上了:“本来没准备办酒,都结两次婚的,还办什么,可现在没办法啊,我铜厂这么炸一次,资金吃紧,银行的避着我。只有搬出我结婚才能一次性把人都找齐了,让他们当场表态,谁也不好当着我这好日子说晦气话,我这是把自己贡献给村里了,你来嘛,你不来像跟我赌气一样。”
宋运辉佯笑道:“你这一说,我有事也不能说有事了,可你也早说几天啊。我正好要接待一批评估组的,走不开。我爸妈……你就别勉强他们了,小猫一个人没法走远路,等这阵子忙过,我找时间上去,我们一起认识认识。”
“算了,知道你不会来。本来想找你问两件事,你不来就等以后吧。等我忙完这些事,我可能去你那儿。”
宋运辉略一沉吟,道:“来我家,你新太太还是请别带来。”
雷东宝一愣,心里忽然有点反感,但还是道:“她开饭店也离不开,开个饭店跟坐牢一样,回头见面再说。”
宋运辉也听出雷东宝的不悦,就道:“哪两件事?先跟我说说。”
雷东宝道:“电话里不便说,见面说。”
宋运辉没多说,不想解释。雷东宝不悦,宋运辉也有情绪呢。雷东宝的妻子可以换,他的姐姐永远只有一个。他不想勉强自己愉快地接受雷东宝再婚。他带着情绪,上班没效率,难得地准时下班回家吃晚饭。
没想到,回到家里,也看到刚进门的程开颜一张臭脸。他忙将刚迈进院门的程开颜拉出来,拉到车上问:“怎么,你也知道了?雷大哥打你电话了?”
程开颜奇道:“你大哥干吗打我电话?我生气,他们评爱岗敬业模范,我们科室只有我一个人考勤从来没缺,可他们说我工作还不到一年,不能评,你说多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