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萨默塞特·毛姆(1874-1965),英国现实主义小说家、戏剧家。他的作品常以冷静、客观乃至挑剔的态度审视人生,基调超然,带有讽刺和怜悯意味。
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横渡太平洋的航线非常繁忙,商人布克要从旧金山到日本横滨去,他好不容易预订到一个双人客舱,上船后才知道,这十四天的旅途中,有个叫“凯兰达”的将和他共用一个客仓。 布克进了客舱,发现凯兰达已经来过。一只又大又难看的衣箱和一个贴满标签的手提箱放在他的床下,脸盆架上摆着他的香水、洗发精和润发油,檀木做的牙刷上烫金印着他的名字缩写。 不一会,有个中年汉子走进来,热情地向布克问好:“您好,我是凯兰达,很高兴与您同住一间。” 布克点点头,随口问道:“听说你是英国人?在海外遇到自己的同胞,确实让人激动。” 凯兰达拿出他的护照给布克看,然后客气地问道:“想喝点什么吗?” 布克疑惑起来,当时美国正在实行禁酒令,船上是找不到一滴酒的,但是凯兰达狡黠地朝他笑了笑:“威士忌、苏打还是鸡尾酒,您只要说一声就可以。”说着,他从后裤袋里摸出两个瓶子,放在布克面前的桌子上。布克兴奋起来,找服务员要了两个玻璃杯和一些冰块。 布克喝了一口,点头说:“嗯,不错!” 凯兰达十分热情,连忙邀请道:“我这里还有好多这样的酒,船上如果还有您的朋友的话,您可以把他们都叫来。” 接着凯兰达讲起纽约、旧金山,谈到戏剧、绘画和政治。他很健谈,好长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终于,布克有点厌烦了,说:“我要去餐厅找个座位。” “哦,很好,我已经为我们俩订了座位,我想我们应该坐在一块儿。” 到这时,布克才发现自己摊上了大麻烦。凯兰达不但和他住在一个客仓,而且一天三餐都要和他挤在一张桌子上。不论布克在什么地方,都无法摆脱他。 更要命的是凯兰达擅长交际,在船上不到三天,就差不多认识了船上所有的人。他什么事都干:主持拍卖,筹集体育资金,组织高尔夫球赛,安排音乐会,举办化装舞会。大家都叫他“万事通”先生,这个绰号不知是贬还是褒,但凯兰达对此并不在乎,把这当作是对他的恭维。 通过几天的接触,布克发现凯兰达个性特强,除了非常健谈,还喜好同别人争论,他把自己的名誉看得很重。在他讲话时,若有人反对他,他就会同那人争个没完。在说服你之前,他绝不会放弃一个话题,不管它是多么不重要。 这一天晚上,大家坐在甲板上闲聊,在座的还有在神户美国领事馆工作的拉姆齐和他的夫人。凯兰达又像以往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 拉姆齐是一个很结实的家伙,略显肥胖的肚子使衣服凸起。他的妻子已独自一人在纽约待了一年,这次他是带着妻子重返神户的。拉姆齐夫人的样子十分可爱,虽然她丈夫的工资不怎么高,她穿得也很简朴,但她知道怎样的穿着,能使她具有超过一般女人的迷人之处。 看得出拉姆齐很讨厌凯兰达,他们时时争论一番。 这时,话题谈到精明的日本人正在进行的人工养殖珍珠。凯兰达给我们讲了许多关于珍珠的事。到最后,拉姆齐终于对凯兰达忍无可忍,尽管他对珍珠知道得不多,但还是对凯兰达的话冷嘲热讽。刚开始,凯兰达还不理会,但最后,他显然是被拉姆齐的一句话刺痛了,不由得敲着桌子叫道:“我可以告诉你,在这方面我是最有发言权的。我这次到日本就是去洽谈珍珠生意的。”说到这,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围的人,又说,“我知道所有珍珠的行情,也知晓珍珠的价值,这么说吧,不论哪种珍珠,只要在我眼前一过,我马上就能辨认出它的价值。” 为了证明这一点,凯兰达指着拉姆齐夫人戴的项链,说:“夫人,你的这串珍珠项链就非常值钱,并且它的价格还在上涨。” 拉姆齐夫人的脸红了,她把那串项链悄悄塞进了衣服里。 而拉姆齐好像抓住了凯兰达的什么把柄,立即问道:“你说这是天然珍珠吗?” “是的,这种珍珠非常精致。”凯兰达答道。 拉姆齐冷冷一笑,问:“好。虽然这不是我买的,但我想知道,你认为它值多少钱?” 对珍珠的价格,凯兰达似乎很有把握,说:“在一般的市场要一万五千美元,但在美国最繁华的第五街,一万三千美元也能买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