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镇,民风淳朴。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不少人开始铺张浪费,婚嫁、生日、乔迁、升学、丧事大操大办,电视台点歌、发讣告,宴席、烟酒的档次,礼金的标准也越来越高,高价彩礼,讲排场,比阔气,滋生出许多病毒。
六年前,小镇开始落实《党员干部婚丧嫁娶暂行规定》,党员干部、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带头响应,点歌台取消,小镇的风气开始扭转。但是,小镇的老百姓依旧遇事大操大办,乐此不疲。如今,小镇来了个“美丽转身”,令人称快。
这一巨变,龚波和龚裕功不可没。
龚波下学后就学开了汽车,技术一流的货车司机,小镇居委会一组人。拿到驾照后,他就专心在小镇拉货跑运输,那时开车的不多,加上他为人厚道,很有人缘儿,连小孩子都知道小镇有个龚师傅,自然生意特别好,是小镇少数人先富起来的运输专业户。
龚家是淹田淹树的移民,被称为“双淹户”。三峡库区蓄水前,在新集镇移民小区建了一栋占地100平米的五层楼房。之后,龚家兄妹三人相继成家。不幸的是弟弟成家不到一年就出车祸走了,弟媳改嫁去了县城。龚作为长子,又成了唯一的儿子,赡养父母,更加尽心尽力,他的妻儿与父母相处和美。
龚的父母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但身体都很健康,既种着农田,还开了一个小卖部,过着安逸的老年生活。经熟人介绍,征得父母同意,龚到上海去打工。打工干老本行,深受老板赏识。有时开老板的小车接送客人,有时开单位的大车接送货物,有时又开公司的小客接送员工,老板见他技术好,能吃苦耐劳,人又忠实,开的工资是龚在家乡的好几倍。
三年前的五月,龚的父亲撒手人寰。在接到父亲突发急症的电话后,他立马赶回了小镇,陪父亲走完了最后一段痛苦的小路。
在故乡小镇,过事儿都要请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主事,过喜事所请的叫“知客”,过丧事所请的叫“督管”。
父亲入殓后,一家人在三楼客厅和督管商议后事。龚提出一切按农村习俗办理,但不收情钱。督管出于好意,说:“你们在镇上也不是讨人嫌的人家,哪家过事你们没去上情呢?还是收情好。”伤心的母亲说:“这事,波子之前就和我商量过了,他说服了我,其中缘由,以后再说。这次,麻烦督管您了。一切都按波子说的办理。”
晚上,亲朋好友、集镇上的居民前来吊唁,有的烧香,有的听“丧歌”,有的回忆亡人生前的事情,有的陪龚的母亲说说话,有的打扑克……陪老人最后一夜,第二天早上,自发地送老人下葬归土。
龚办了一个纯朴而又圆满的丧事,震撼了故乡小镇,传为佳话。
婚丧嫁娶走味儿的根源在收情。只有不收情,才能从根本上遏制歪风邪气,最终回到移风易俗上来。
龚裕,居委会五组人,开小煤窑发家,三峡库区蓄水后,与人合股建了一个货运码头,是小镇赫赫有名的农民企业家。
去年,58岁的妻子因病去世。龚请督管来主事,商议收情的问题时,督管说:“老龚,如果你不收情的话,别人会说你不合时宜。就是当下说的那个时髦的词语——另类!”
“波子不收情,安葬了他的父亲,移风易俗,多好。”龚说,“收情收出了多少烦恼啊!时时会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时时会听到攀比的悲哀。本是礼常往来的真心真意,本是纯洁美好的乡风乡情,因收情而变味儿了。人心疲惫,心地疏远,多不好啊!我就当一回另类吧!”
“的确,婚丧嫁娶,礼尚往来,在小镇走了味儿。”督管颇有感触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老龚放心,这个‘督管’我当!”
督管说到做到,把招待、追悼会、下葬诸事按照乡风乡俗做得朴实、得体、有板有眼,受到东家好评。龚热情接待,配合督管料理事务,吊唁的人赞不绝口。督管自豪地说:“这次做督管,是我一生的荣耀。因为它将改变人们的意识与言行,树立良好的民风。”
在过去不良风气的裹挟下,婚丧嫁娶的主题之外掺入了不同程度的利益考量,有甚者本末倒置,谋利成了目的,主题反而流于形式。这样的现象,大家既深恶痛绝,却又或主动或被动的参与其中。
在两龚的带动下,小镇的婚丧嫁娶移风易俗,来了个“美丽转身”。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在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倡导文明婚礼,不大办宴席、大收彩礼,把钱投入农业生产;提倡“厚养薄葬”,让老人有生之年真享儿女福。
在两龚的带动下,人们把婚事办得排场体面误解为富裕文明的象征,改变了;人们把出丧轰轰烈烈误解为孝顺,就是“传统美德”,改变了;乔迁之喜、生日祝寿、升学宴会,改变了。
故乡小镇婚丧嫁娶讲排场、比阔气等不良风气逐渐失去市场,倡勤俭、拒铺张、反浪费蔚然成风,群众不再为不堪重负的‘人情债’苦恼。
这是何等美丽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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