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同刘艳、余尚飞已先到了,正站在坪里聊天。朱芝吩咐张弛:“你去请请陈总。”
张弛飞跑而去,刘艳就开玩笑,说:“朱部长,张弛这样的干部,肯定提拔得快。您一声令下,他就像射箭一样。”
朱芝佯作生气,道:“我部里干部都是雷厉风行的。你们电视台记者,我这个部长有时未必喊得动!”
刘艳连喊冤枉,说:“朱部长您这批评可要扁死我了!您昨夜一个电话,我今天六点钟就起床了。”
朱芝说得也是半真半假,电视台虽然是她管的,可新闻惯例是一把手优先,有时宣传部需要电视台出面,可就是派不出摄像的记者。她当然理解电视台的苦处,但也难免不太舒服。开过几句玩笑,朱芝说:“这回来的是《中国法制时报》陈总,你们两位随时跟拍,一定要突出陈总的中心位置。”
余尚飞问:“只作纪录,还是要做新闻?”
朱芝说:“两手准备吧。”
说话间,看见张弛陪着陈一迪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司机。李济运同朱芝迎上去,道了早安。进了包厢,朱芝介绍了张弛、刘艳和余尚飞。陈一迪见派了电视台记者,只道李主任和朱部长太客气了。朱芝见陈一迪果然高兴,忍不住望望李济运。
用过早餐,出来上车。朱芝问道:“陈总您习惯坐前面,还是喜欢坐后面?”
陈一迪玩笑道:“你两位金童玉女坐后面吧。”
朱芝装作不经意地望望四周,好在刘艳他们已上了那辆车。陈一迪这些玩笑话,万万不能让其他干部听见。
游览白象谷的时候,陈一迪果然找了个机会说:“小刘你们往前面走吧,我同李主任、朱部长稍稍休息就来。”
余尚飞见陈一迪在树根坐下,扛着机子扫了扫,就往前去了。刘艳和张弛彼此望望,也往前继续走。山风吹过,林间沙沙地响,黄叶纷纷飘落。偶有银杏果落地,微微噗的一声。又闻有鸟鸣,此呼彼应,似在问答。太安静了,虫鸣都听得见,吱地拖着长声,渐衰而无。虫子们鼓噪了整个夏季,正在秋风中老去。
等别人走远了,陈一迪说:“我们报社的成鄂渝是不是老在下面惹事?”
朱芝望望李济运,才说:“没有啊,你们成记者我们很熟的。”
“贵报很理解我们基层工作。”李济运含混地附和着。
陈一迪说:“您二位这么说是给我面子。最近网上因为成鄂渝,弄得我们报社很难堪。我们已经做出决定,调成鄂渝到社里去,不让他再在下面做记者了。”
李济运掏出烟来,说:“里头是禁烟的,我们小心些吧。”
陈一迪摇摇手,说:“还是不抽吧。”
李济运就不好意思,仍把烟塞进烟盒。他捡了几粒银杏果,递给陈一迪说:“尝尝吧。这东西每天只能吃几粒,多吃有毒。”他如此环顾左右,只因一时不知怎么说。嚼了一粒银杏果,他说:“陈总,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你们真以为成这个人有问题,干吗还要把他往社里调?听上去像高升啊!”
陈一迪摇头苦笑,说:“他是你们成副省长成家骏的远房侄子!”
“啊?成副省长?”朱芝惊道。
李济运却说:“不就是远房侄子吗?”
“他是亲侄子,就做官去了。他是亲儿子,就做房地产去了。”陈一迪捡起一粒银杏,向前面的一棵树砸去,“网上舆论不等于法律,但要真的立案查处又不太容易。成鄂渝是驻贵省记者站站长,副厅级干部,调到社里还得安排职务,做采编部主任。可他人不肯去北京,好在现在可以网上办公,就随他了。”
李济运问:“干吗这么由着他呢?”
陈一迪沉默一会儿,只道:“山不转水转。”
朱芝始终不吭声,李济运想她肯定是吓着了。得罪了成鄂渝,等于得罪了成副省长。李济运想安慰她,却不方便在这里说话。又想那成鄂渝,大小也是个副厅级干部,怎么像个无赖似的!
“他待在省里不动,不照样可以四处瞎搞?”李济运说。
陈一迪说:“我们把他叫到北京,认真地谈过。我们内部批评还是很严厉的,但不方便处理他。他在省城是买了别墅的,到北京去哪有这么好的条件?看重自己优越感的人,是不会去北京的。他到北京去算什么?一只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