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傅恒年纪轻轻就进了军机处,不知道多少眼睛正盯着他,寻着他的错,这休妻一事可大可小,若真为了一个婢女而休掉结发妻,一旦传扬出去,必定被参上一本,说他治家不严。
一个人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还能处理好国事?
傅恒明明清楚这点,却还是摇摇头:“家风不正,何以为官?来人,扶母亲回去休息!”
尔晴与老夫人顿时傻了眼。
老夫人是尔晴让人搬来的救兵,原本以为傅恒这个大孝子,无论心里头多么不情愿,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终究会放她一马。
先前不就这样吗?因为老夫人开了口,所以他就默许她将尔晴嫁出府去!
可为什么这一次不灵了?
“不,不要!”尔晴仓皇失措道,“额娘你别走,额娘,额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老夫人自是站在她这边的,奈何错了一次,傅恒不容许自己再错第二次,在他看来,若不是自己前一次太过软弱,明知不对,却还是听从了老夫人的话,青莲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为了让同样的悲剧不再上演,长痛不如短痛——他必须将这个歹毒的女人赶走!
“哇!”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响起。
原来是傅谦抱着福康安来了。
见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负了,小福康安忍不住瘪瘪嘴,替她哭了起来。
尔晴如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的到他身旁,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母子两个一同朝傅恒哭道:“安儿不能离开额娘,他需要我啊,傅恒,别赶我走!”
傅恒厌恶道:“有你这样的额娘言传身教,对他的成长才大为不利,来人!把小少爷抱走!”
两个嬷嬷过来,将最后一根稻草,从尔晴手中给抽走了。
尔晴忍不住伏地大哭,傅谦见了不忍,也劝:“三哥,你实在太过分了,怎能这样对待结发妻子呢?”
“你同情她?”傅恒觉得可笑,“那你有没有亲眼见过,她在夺走一条无辜性命时,那种自鸣得意的丑恶嘴脸?你知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青莲的父母会有多么伤心?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你就学会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八个字吗?”
傅谦哑口无言。
任谁看来,傅恒今儿都是铁了心要休妻,便是贡台上的神佛开口,怕也不能扭转他的心意。
可是尔晴怎能容忍自己落到这样一副田地。
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她忽然抬头道:“傅恒,我说过,就算我死,也要从富察家抬出去,你永远,永远别想摆脱我!”
说完,她忽然一头朝墙上撞去!
鲜血如柱!
“哇!”福康安在嬷嬷怀里大哭起来,不停朝她伸手,“额娘!额娘!”
屋中一片大乱,有人扑过来喊她名字,有人冲出去叫大夫。
鲜血沿着尔晴的额头,缓缓铺满她的面颊,像极她大婚时的红盖头。傅谦强忍住冲过去的*,转头对傅恒道:“三哥,大义灭亲是很痛快,但你真要为了一个婢女,逼死结发妻子?若她今日真的死在富察府,且不说喜塔腊氏会不会报复,你就不怕毁掉富察家的名声?”
“尔晴,你醒醒,醒醒!”老夫人坐在地上,摩挲着握住尔晴的手:“你放心,有我在,傅恒绝对休不了妻!”
好像就是在等她这句话似的,尔晴幽幽睁眼,气若游丝道:“额娘……我不走……我不离开……”
傅谦的话没有打动傅恒,却打动了老夫人。
无论是为了儿子的仕途,还是为了富察家的名声,她都不能让傅恒休妻!
“傅恒,额娘从未对你如此失望过。”老夫人缓缓转头,一脸沉痛地看着傅恒,“你为了一个女人,竟荒唐到了这个地步!纵然尔晴真逼死一个婢女,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玩意儿,谁都不会当真!尔晴是你用大红花轿正经抬进来的发妻啊,哪怕有千万个不是,你也该原谅她!”
见他仍旧无动于衷,老夫人一咬牙,补了句:“你若让她走,那我也走!我们两个一块离了这个没人味的家!”
见自己的母亲都放出这样的狠话来,傅恒无奈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可以不休妻。”
尔晴正枕在一个侍女腿上,额上压着一块帕子,听了这话,唇角不由得向上一弯,却不料他下一句却是:“从今日起,她住到家庙去,一生吃斋念佛,为自己赎罪!”
笑容凝在尔晴唇角,她极艰难的爬起,却只看见了傅恒拂袖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