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回过头,张开双臂,一步一步走向角楼边缘。
随着她的步伐,弘昼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没多想,就已经随她一块儿走了过去。
若继后此时一个失足……只怕第二天宫人发现的,会是两个人的尸体。
“我在这儿呆了一天。”继后忽然站住了脚步,眺望远方道,“就是想知道,富察容音站在这儿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受。”
然后她笑了起来,一反常态,极轻松自在的笑。
“富察容音和我,一前一后进了府,她是温柔端庄的嫡福晋,我是谨慎小心的侧福晋。我们有很多地方一样,却又不一样。一样的,是将真心托付给丈夫。不一样的……”继后低头看着脚下,“她从这儿跳了下去,而我,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也难怪一路走来,偏这地方没什么人来,宫女太监,似都故意避开此地。
原来这地方,就是先皇后坠楼而亡的地方。
地上看似干干净净,却有着血,有着泪,有着亡魂。
弘昼沉声道:“皇后,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何必再提呢?你不是富察容音,也不会变成她。”
“是啊,我不是富察容音,就算站在这儿,我也从来不愿死。”继后叹了口气,回头看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弘昼望着她。
“因为我不甘心。”继后轻轻道,“本以为当了六宫之主,做了大清皇后,就再也不会任人践踏,再也不必谨小慎微,可我错了。从前的娴妃保不住额娘和兄弟,如今的皇后护不住阿玛,因为手里的权力太少,太少了……”
“不,不是这样……”弘昼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那尔布的事情是他亲自调查的,真相如何,他最是清楚。
连他为何而死的,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一切都如继后所言,贵为皇后,她仍保不住自己的父亲,因为想要他父亲命的,是她的丈夫——当今圣上。
“不是这样……你只是……”弘昼难过道,“您只是对皇上心存希望……”
而他却辜负了你的希望……
继后一言不发。
月光照在她消瘦的肩膀上,愈发显得她形单影只,孤独可怜。
而她的丈夫呢?只怕又宿在延禧宫了吧……
弘昼看着那只肩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却隔着一掌距离,迟迟不敢放在上头。
“回去吧。”继后忽然头也不回地开口,“你跟我,都该回去了。”
说完,她缓缓转过头来,重又恢复了平时的端庄贤淑,若非脸颊上那行泪痕,压根看不出来她曾经哭过。
弘昼也只得随之变成一个臣子,恭敬地让出下楼的路,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孤独背影,他神色复杂,双拳握了又松,最终忍不住喊:“皇后娘娘,今后需要弘昼的地方,请告诉我。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继后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