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德地区政府组织的很多大的民族节日和文化体育民俗庆典,都在这里主场兴办。这天安心来到河边时,太阳落山,天色渐暗。
她排队买了船票,走进码头,但码头上没有渡船。两侧的岸边,不知为什么聚拢着许多小划于,很多人正在往那些小划子上装着纸灯船。周围拥挤着不少围观的群众,其中还有不少一看就知道是远道而来的游客,还有不少拍照的,镁光灯一闪一闪。安心侧目看看潘队长他们,老潘似乎对这里意想不到的热闹,也是一脸茫然。安心向身边一位干部模样的男子问道:“同志,这么多人在这儿干什么呀?”
“噢,”那人显然当她是个外地的游客——从她抱着的行李上一般都会这么判断——于是热情地解答道:“在放灯嘛,今天是我们这里的河灯会,一年一次的。等一会儿天黑下来点上灯就好看了。你是要乘船吗?”那干部模样的男子问她。
“对,乘船,我到河对面去。”
“啊,船快来了,等一会儿你在船上应该也可以看到的,靠河这边漂的全是灯啊。天要再黑一黑就都点上了。你要是不赶路的话可以等下一班船,天黑掉以后非常好看非常好看,……你是从哪里来的?”
安心随口说从南德来的,她不想与他闲扯,表示了谢意就拖着箱子往码头上走。她无心欣赏河面上即将出现的景观。尽管乌泉每年一度的河灯会她在广屏上大学时就有耳闻,但她现在不可能有闲情和这里的人一样驻足同乐,她今天不是游客!
摆渡船终于从河的对面好概而来,那是一个比安心的想像要巨大得多的宽体大船,不但宽,而且长。这摆渡船泰坦尼克般的气势和体量,使本来相当宽阔的乌泉河显得狭窄起来。那船有着开阔的不分前后的前后甲板,开得上十几辆小汽车的。中间有篷,那篷子的样式有点少数民族的风格,花哨中还有几分华丽的感觉。船的两侧,更有讲究的扶栏,单看那扶栏简直就像一艘航行海上的远洋客轮。
搭这船从对岸来的人很多,有些似乎就是来看河灯会的游客。等着上船到对岸去的人也不少,码头上一时有些混乱。上船的人也不等船上的人下光就往上挤。安心看到,已经有几个侦查员率先挤上船去,占据了船的各个角落。老潘也上去了,站在后甲板上,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去,没做停留,但她知道他是在催她。于是她拎起箱子,跟在一组农民模样的男女身后,踏上了拥挤不堪的栈桥。
上船之后,她选择了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眼睛往四下里搜索。依然有很多人挤在栈桥上拥上船来,秩序看上去没人管。栈桥刚刚撤开,汽笛就鸣地叫了一声,很短暂。船身随之缓缓离岸。
安心站在后甲板上,目光从天边晚霞烧残的余烬,移向沉入暗影的河边。果然,她看见了那些刚刚燃起的美丽的纸灯,浮动在雾气初起的河面上。天虽然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那些纸灯都显得红红的,在颜色变深的水面上一闪一闪,让人觉得很温暖。
那温暖的红光把整条河带入了一种童话般的幻境。看到这片缓缓游动的浮萤,安心几乎忘记了紧张;甚至,忘记了她身上此刻肩负的重任;甚至,忘记了她手上的那只帆布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她真是有点忘情,心里感叹着生活真好。她想要是铁军此时也在这里就好了,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喜欢追求任何浪漫的意境,所以他要在的话肯定会迷恋上这个仙境般美妙的河灯会。这样的情调和气氛,他看了肯定能写出一篇唯美主义的散文来。
船已经走到了河的中央,离那片星星之火似的纸灯越来越远了,那片“萤火”与西面天上最后的一片晚霞呼应得天作地合。
而东面的天际又蓝得像是孔雀的屏尾,那么深厚饱满,透彻得没有一丝杂质。安心想:这些毒贩真是缺乏常识,跑到这么蓝的天底下问今天下雨不下雨。让旁边的人听见岂不觉得你们神经病吗!如果天正下着雨你问这个也神经病,天正下着雨接货的答今天不下明天下更神经病。这暗语只有在天空欲雨未雨时问答才显得自然,但欲雨未雨时间这话的人可就多了。在公安专科学校老师讲课时还讲过:做侦查情报工作的接头暗语千万别说天气,说天气很容易被偶然的巧合给搅了。幸亏今天的天好,没人会谈下雨的事,而且接货人的暗语是:今天不下明天下,可以把前一句问话的傻气,这掉一些。周围人听了,也勉强听得过去。安心甚至孩子气地想,等抓住那个接货的人以后,她就把这些关于接头暗语的常识告诉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被抓全是因为太笨!
接货人此时应该正在这条船上,安心四下搜寻,却一直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目标。他们知道的推一的识别标记,就是那人手里会拿着一只大象牌的旅行包。她,当然还有潘队长他们,在码头上就已经开始留意了,谁也没看到有拎这种包的人。
船离对岸越来越近,安心一路上的紧张竟被一种强烈的怀疑所取代,她想说不定情况有变,也许那提货人今天根本没来。或者,他们在旅馆里抓住的那个女的诓了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乌泉交货这档子事,她今天大概是白紧张一通了。她想想其实自己紧张什么呀,前后左右都是他们的人!她揣摩她的那点紧张,大概属于一种很正常的兴奋!
对岸已经遥遥在望,已看得清岸边正在等船的人。要不是天色越来越暗,大概都能看到他们翘首以待的表情。安心此时的目光,实际上已经不再寻找那个看来根本不存在的目标,她左顾右盼,想在人群中找到潘队长,想看看他的脸上此时有什么反应。
不期然地,她的视线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不想让那人看见。又是毛杰!原来他也是在乌泉下的车,也上了这艘渡船。在看到毛杰的那一瞬间安心还以为他是尾随在自己身后跟踪至此的,但偷偷再看又不太像,因为他显然没有看见她也在船上。接下来,安心就看到了让她惊心动魄的一幕!毛杰从他拎着的那个很大的尼龙手提袋里,拿出了一只黑色的旅行包。安心目不转睛,她看清这旅行包正是大象牌的。没错!这全新的大象牌旅行包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