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一起向陈长青望去,这时候,陈长青的地位极高,除了他,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们!
陈长青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四组波形,口唇颤动着,冒着汗。我们都在期待着他发出声音,可是过了好久,只见他额头的汗珠愈来愈多,就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我忍不住道:“怎么啦?”
陈长青抬起头来:“这四个音,是没有意义的!”
我十分恼怒,几乎想骂他,但总算忍住了,没有骂出口来,只道:“你说出来听听!”
陈长青道:“第一个音节,和小喇叭的音波形状差不多,短促,那是,那应该是‘播’的一声。”
陈长青一面说,白素一面翻译著。陈长青又道:“第二个也差不多,不过促音不如第一个之甚,要是发起音来,也是‘播’的一声。第三组,音波波形较圆,和第一二组也大致相同,是声音较低沉的一个‘播’字— ”
我忍不住道:“播膊膊,全是播!”
陈长青胀红了脸,说道:“第四组多少有点不同,但是,但是… ”
我道:“还是‘播’!”
陈长青怒道:“波形是这样,我有甚么办法?”
我道:“波形有不同,可是你却分辨不出来!”
陈长青的脸胀得更红,说道:“我当然分辨不出细微的差别— ”
我也不知道何以自己如此之急躁:“所以,只好播膊膊膊,不知道播些甚么!”
陈长青握紧了拳头,几乎要打我,白素陡地叫道:“等一等!”
我们全向白素望炔,白素先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会不会是‘波、坡、莫 —’”
她才讲到这里,我和陈长青两人,都“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神情欢愉莫名。
普索利他们,只看到我们争吵,当然不明白何以忽然之间,我们如此高兴,我忙道:“各位,林先生指示了我们一个通讯的办法,他的意思,是用一种注音符号,根据这些注音符号,可以拼出中国话来!”我讲到这里,转过头炔:“是不是,林先生?”
记录笔立时振动,出现了一个“是”字的波形。
所有的人一听得我这样解释,都欢呼起来。
第十四章 林子渊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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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之中,我们这一群人,几乎废寝忘食,在和林子渊交谈。虽然国语注音,是一种好的交谈办法,但是我们首先要弄清四十个注音字母的波形,而且每一个字的注音字母,数字不同,林子渊平时所操的可能不是标准国语,有很多情形,要推敲决定,最后还要问他是,或不,才能决定。所以,花费的时间相当多。
在开始的时候,一天,只能交谈十来句话,而且是极简单的话。到后来,渐渐纯熟了,可以交谈的,就多了起来,比较复杂的语句,也可以表达出来。
前后,我们一共花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在这五个月之中,我们都住在陈长青家的地板上,不理发、不剃须,每个人都成了野人。
有时候,当我们睡着的时候,记录笔会自行振动,写下波形。在这五个月之中,记录纸用了一卷又一卷,不知道用了多少卷。
当然,在这五个月之中,我们也知道了林子渊当年,前赴炭帮,前赴猫爪坳之后,发生的一切事。
我将林子渊的经过,整理了一遍,记述出来。这是有历史以来,一个灵魂对活着的人的最长的倾诉。其中有很多话,当林子渊在“说”的时候,由我发问来作引导,所以我在记述之际,保留了问答的形式,使各位看起来,更加容易明白。
由于“灵”是一种极其玄妙的存在,这种存在之玄,有很多情形,人类的语言文字,无法表达,也是在人类语言所能领悟的能力之外。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灵”可以听到人的语言,但“灵”无形无质,根本没有耳朵,如何听?但是“灵”又的确可以听得到,所以,在语言的表达上,明知“听”字绝不适合,但也只好用这个字,因为并没有另一个字,可以表示根本没有听觉器官的听!
这只不过是例子之一,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总之我在叙述之际,尽量使人看得懂就是。
首先,是我的问题:“林先生,你在木炭中?”
“是的,很久了,自从我一进入,就无法离开,放我出来!”
我苦笑:“我们很不明白你的情形,在木炭里面?那是一种甚么样的情形?我们如何才能放你出来?”
“在木炭里,就是在木炭里,像人在空气当中一样,我只是出不来,我要出来!”
“怎样才可以令你出来呢?将木炭打碎?”
“不!膊膊膊要将木炭打碎,打碎了,我会变得在其中的一片碎片之中!”
“你的意思是,即使将之打得最碎最碎,你还是在木炭之中?即使是小到要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微粒,你也可以在其中?”
“是!”
我苦笑:“这对你来说,不是更糟糕了么?”
短暂的沉默:“不见得更坏,对我来说,大、小,完全一样!”
(这一点,我们无法了解,何以“大”、“小”会是一样的呢?)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们应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