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浅口皮鞋
通向师傅家的路,直子已经好久没走了。周围的景致,就连每家院前的石墙、栅栏都使直子感到分外的亲切。一家的石墙上露出了在风中枝叶摇摆的嫩竹,一棵粗大的裸树高高地站立在嫩竹旁。说是裸树,但直子抬头望去,却分明感到了它的枝干上已吐露出了嫩芽。
走进光介家的门厅,直子发现整个屋子的门都敞开着,屋里静得出奇,只能感受到穿堂而过的微风。天气预报讲,白天的温度已达春天的程度,也许光介这是在引入阳光温暖室内,静候客人的到来。不过,即使如此,这一切似乎仍然隐藏着某种不祥。
门厅里只放着一双黑色浅口皮鞋。
第一间房间里一眼可以看到的地方摆放着洗衣店送来的男式衬衣。望着它,直子也感到很是奇怪。
“有人吗?”
直子喊了两三声,但没有人应声。她又高声叫了一声。这时,光介从二楼走了下来。
看到是直子,光介的脸顿时红了,显得很慌乱。不过,他以往那种悲苦的神色却似乎一扫而光了。
“请,请进来。”
“其他人呢?”直子显得有些犹豫。
“看来,我还真该发一下通知。我这个人,对这些习俗什么的一点儿也不懂。我原来想,到了四十九天做法事的时候,再请大家来为她祈祷冥福。没想到,到了忌日,也有像您这样来敬香的。”
“……”
“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办不好,真对不起。请进吧。”
“嗯。那就让我敬一炷香吧。”
“请。骨灰盒在楼下的房间里,照片挂在二楼呢。”
“是吗?!”
“有人说了,这样放太不合适……”光介微笑的目光充满喜悦。对直子的到来,他显得十分高兴。
“请到二楼坐坐吧。”
二楼走廊里有阳光的地方摆着桌椅。烟灰缸里冒出缕缕青烟。
“天暖和多了。看着那雪白的富士,也觉不出冷来了。从这儿,富士山看得真清楚。”
直子抬头望去,空中显露着富士山的姿影。拉过椅子,坐下后,直子便看不到富士的模样了。
“您挺孤单的吧?”
话刚出口,直子马上意识到这句问话多么无聊,不由得垂下了眼帘。
“嗯。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我也不想在这儿再住下去了……”
听光介的语气,就像一个死去了爱人的男人似的。
“母亲在世的时候,有些事我弄不懂。可她走了,却让我明白了许多。我这个人,怎么也摆脱不了她这个故去的人。”
一位老妇人送来了“焙制茶”。望着走下楼的老妇人,光介说:
“这是我请来的日工,帮忙料理家务的。到了这种年龄,人太可怜了。今天她有事,要早点儿回去。她一走,就剩我一个人了。”
光介平静地说着。但直子却感到心绪不宁。她神情不定地端起了茶杯,似乎有些口渴。光介换了一根烟点上,似乎在等着直子喝茶。
过去来插花时,直子都是在楼下。她是第一次上二楼。二楼有两间房子。光介的起居室拉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大桌子,还有垂挂在壁龛上的师傅的照片。照片前有一座小香炉,稍靠边上摆放着一只白磁壶,里边插着白色和浅红的玫瑰。
直子突然想到似的说:
“就在师傅去世前两天,那天,我来学插花,我选了香豌豆和叶兰,使用了三片叶兰。师傅看到后,甩开了一片,让另外两片形成拥抱状。叶子的深绿配上可爱的鲜花,让人觉得就像是‘立偶人’似的。”
“嗯。”
直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经心说出了“拥抱”这个词,连忙又转了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