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罗也买了个车,跌怕了,觉得皮包铁加上他经常开小差的腿儿,容易出事故,索性铁包皮心里踏实。郑雨晴又能蹭他车了,还不必风吹雨打。
才两三年的工夫,他俩好像就安静沉稳了。以前神采飞扬,指点江山,那气势,感觉身上挂着免死金牌,腰间怀揣黄马褂,头上戴着水晶王冠,想去哪去哪,任你王权显贵,还是富甲一方,上至政务长官,下至平民百姓,只要亮一下手里的记者证,就直接踏入他们的灵魂。
李保罗开着车问雨晴:“咱要去老傅那儿看看吗?好久没见了。”
郑雨晴笑:“咱现在都集团了,你还用报社那一套?见主任要喊主任,见总编要喊总编,都训练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轻没重。”
李保罗笑了:“老傅不是不在咱集团吗?还喊老傅。妈的,以前报社的人,个个都是胸中有山水,现在倒好,胸中有钱,脑子进水。原来亲亲热热的,突然就给等级隔开了,你喊着刘总编,就不好意思跟她开玩笑了。”
郑雨晴的手机进了一条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郑记者,我有秘密消息通报,下面地市医院涉嫌贩毒,你敢不敢采?”
郑雨晴一个激灵:“有大事!”
李保罗:“嘛事?”
郑雨晴把短信读给李保罗听。
李保罗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就精神了:“在哪儿?!”
郑雨晴正回短信,字都打一半了,李保罗突然就松懈了:“你这个月工资加奖金多少?”
郑雨晴手指犹豫了,嘴一撇:“3300块。你呢?”
李保罗手指不自觉就递到嘴边,假装有烟地狠狠嘬一口:“3500。妈的!我进社的时候,就拿这么多钱!一改革,回到解放前了!”
郑雨晴不作声,过一会儿轻轻吐了一句:“怪不得领导不许互相打听同事工资。”
李保罗不解地看看郑雨晴。郑雨晴说:“他是怕真相被我们知道了。我以为就我拿得少。没想到大家都拿得少了。”
李保罗:“还有谁?”
“刘大姐。她说她也有发行和广告任务。没完成,就只拿了基本工资。再加上有错别字给挑出来了,热线电话都打爆了。她又给扣工资了,所以,连着俩月,基本工资都没拿全。”
李保罗突然笑了。
郑雨晴:“你笑什么?”
“老板在台上开会,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发行破纪录,广告破纪录,经营破纪录,那些实惠,怎么我们一点没得着呢?不去了!”
“不去什么?”
“没必要给他玩命。以后这些新闻线索,你就当没看见。让线人直接去公安局报案吧!就这么回他。”
郑雨晴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好。
夜里12点,郑雨晴给萌萌补了一顿奶,正要睡觉,手机又响,短信又至:“他们正在取货!”
郑雨晴站在客厅,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给李保罗打了电话:“保罗,我想了想,咱还是得去。”
李保罗:“去哪儿?”
“阜州。下面的一个地市。”
“干吗去?”
“还是早上那条短信。我想明白了,我们是记者,追新闻不是为了领导,更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对得起百姓。头上无冕,心有良知。”
李保罗声音突然伤感起来:“雨晴,我去不了了。下午我去医院了。拿了我的报告,我这老摔跤,不是腿没恢复好,是运动神经元病。我以后,哪儿都去不了了。”
郑雨晴含了含眼泪,毅然拿出了双肩包。
郑雨晴赶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接到刘素英电话:“你在哪儿?”
郑雨晴喏喏地说:“在外面。”
刘素英走过来,拍了一下郑雨晴的肩膀,把郑雨晴吓了一跳。
刘素英指着她的脑门子轻轻骂:“你胆子太大了!你知道你在干吗吗?你在干公安局的工作!你应该向公安机关报备!”
郑雨晴:“线人说,已经跟公安机关说过了,公安没回音才跟我们说的。”
刘素英:“你把孩子丢家里,你像娘吗?孩子在吃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