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郑社长对张国辉倾斜得过了头。欠款是集体的,又不是他个人的,广告中心主任,追账是你的本职工作,要不回来应该罚你,怎么要回来了还能奖励你呢?
终于一个部主任站起来质问:“郑社,咱们是新闻媒体,到底是新闻为导向,还是金钱为导向?如果全社都去追款,咱还办不办报纸了?从明天起,我这部门,我不管了,我去追账。张国辉,麻烦你把历任广告部欠款公开一下。”
张国辉心里那个得意啊!这个女人也没啥了不起,服软了吧?学乖了吧?老子不治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啊!哼哼!看遍集团上下,能赚到这三个点的,舍我其谁?从此以后,我就是计划单列城市了!
他站起来摇头晃脑:“哈哈哈,是骡子是马都可以拉出来遛遛嘛。雨晴社长,采编的会议我就不掺和了。现在我就去追款!”说完擦着地一溜烟走了。
等张国辉走了,关上门,郑雨晴才语重心长地发言:“大家都觉得不合理?我也这样认为。不仅这条不合理,采编人员身上有经营任务,也不合理!不合理就要改,改的前提,得手里有钱。等我有钱了,首先就把你们每个人身上的营销任务给抹下来。我们不需要卖那么多没人看的报纸。我们需要做一份好报纸。他追来的钱,最终,都按你们的贡献,悉数发还给你们。同志们哪!他只得3%,我们全社就能良性运转,这三个点,该不该给呢?”
半晌有人回应:“好!郑社,我们就等你把上上下下的人给转起来了。”
郑雨晴说:“你们负责写好新闻,只要能办出全省最好看的报纸,你们的收入,就不在我之下!”
新闻部主任小粟噌地就站起来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是,你知道,我们写报道,有很多局限的……”
“写不写在你们,发不出去,是我无能,这总行了吧?”郑雨晴回答。
另一边,张国辉急急往自己地盘赶。广告中心的走廊两边,重重叠叠堆着一人多高的货。张国辉在那些货箱缝隙里灵活穿梭,像蛇行一样扭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深陷在一堆奶精片核桃粉红枣酒束身衣箱子的包围里,手指蘸着口水,紧张地翻看欠账企业名单,不时在计算器上捣几下。他把标着一百万以上的单位全部划掉,剩下一点鸡零狗碎的欠账和老赖客户,然后将名录扔给文员小刘:“你重新打一份新的,赶紧给郑社送上去,她们在楼上开会等着要看。”
小刘走出去后,张国辉点了点计算器,看着上面的数字,得意地笑。又扯出一张面巾纸,狠狠地擤一把鼻涕,吐一口痰。抬头看看四周的货物箱,张国辉眨巴几下小眼睛,清清嗓子叫道:“小刘你回来!把广告抵货的清单拿给我。”
养生中心的老胡泡在温泉池子里。他一筹莫展地面对着愁眉苦脸的张国辉。
张国辉在演苦情戏:“哥哥哎,换了个新老总,那娘儿们实在是厉害!今天我可是提着军令状来的,讨不回钱我就下班。”
那个装潢得像罗马帝国一般富丽堂皇的温泉养生中心,空旷无人。倒是热水还在咕嘟咕嘟向外冒。
老胡也一脸愁苦:“张总你看到了,我这里现在撂棍子打不到人啊!中央反腐力度太大,没哪个单位敢来公款消费!”他指着外面一座气派的大楼:“五星级宾馆,天天空着,恨不得到街上拖人来住!”
张国辉只搓鼻子不讲话。
老胡:“钱,一分没有。我这里的温泉和房间,你看着哪个好,今天你就拿走。”
张国辉焦黄的牙齿一龇。“你他妈老胡每次就这副浑样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温泉我怎么带得走?!房间嘛,”张国辉拿纸巾擤下鼻子,声音着,“三折!”
老胡一下跳起来:“哥哥哎你杀人啊,趁火打劫啊!携程都五折!”
张国辉夹起皮包准备走人:“那你忙吧老胡,我去卫生局转转,听讲他们马上要搞什么温泉专项检查……”
老胡一把拖住张国辉的衣袖。
张国辉:“老大,我才是真心对你。你说,你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人员费用一点不敢少。你把账款折成房间给我,我想办法拉人来住。人气一上来,财神就过来。你现在这种死不滥缠相,来的全是小鬼!明年的广告也这么抵行不?得空让你那个小许姑娘去把协议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