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晴把孩子伺候睡了,眼见夜里10点的光景,眼神就有些飘忽了。
吕方成高高兴兴洗完澡乐不呵呵冲郑雨晴挤眼:“快啊!去洗啊!一会儿书房见!”
郑雨晴犹豫了一下去洗澡,吹着头就打电话去问:“刘大姐,今晚你签版了吗?”
刘素英答:“签了。”
郑雨晴:“没什么状况吧?”
刘素英犹豫了一下:“应该,没。”
郑雨晴有些急:“什么叫应该没?”
刘素英答:“我刚才去夜间记者站看了一下,没人值班。不晓得粟主任怎么排的班。打了几个电话,小粟没接。我怕后半夜万一有个急情况,都没个人手,我自己这里盯着了。你忙你的吧!”
郑雨晴立刻答:“我这就过去,我陪陪你,正好跟你聊个天儿!”说完立刻挂掉了电话。
郑雨晴站在报社大院门外,仰望《都市报》的大楼,一片黑寂,连楼顶上的霓虹灯都不见了。她不由得感叹,女人啊都是过日子的好手!只要是刘素英大姐最后一个下班,肯定跟自己一样,和保安师傅打招呼,让他把大楼的电闸给拉掉。
走到夜站值班室,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刘素英就着一盏应急灯,躺在靠椅上烫脚。她道:“跟你说没什么事,还来干吗?”
“哎,我来陪大姐烫烫脚啊。”说着,不等刘素英同意,她便拖过一只椅子坐下,脱了鞋袜把脚伸进盆里。
刘素英语气有点生硬:“你应该跟德才兼备的张国辉在一块儿才对。”
郑雨晴知道,自己提拔张国辉,伤着大姐的心了。
“你是不是,把他给潜了?”刘素英突然发问。
郑雨晴听了哈哈大笑。刘素英气呼呼:“笑笑笑,你吃了笑和尚的尿啦?!你到底得了张国辉什么好处非得提拨他?!”
郑雨晴收了笑容,问道:“那你觉得像张国辉这样的人,应该放报社什么位置?如果我的位置是你坐的话。”
“放他去看大门!”
郑雨晴一笑:“那完了,他有充足的时间每天整我的黑材料,散播我的谣言。”
“你身正,怕他说你影斜?”
“国企的领导,哪怕你做的决定,99件是对的,总有人盯你那一件错事不放。我岂能保证我做的百分百正确?”
刘素英悟道:“你是怕他闹事,安抚他?”
郑雨晴叹了口气:“我是把他架空,放我身边,就折腾我一个,别妨碍我干事。我给他顶上帽子让他出去收账了。”
刘素英:“我懂你的意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这对老实本分认真工作的好人,是不公平的。”
郑雨晴很诚恳地说:“会公平的。你相信我心里这杆秤。”
刘素英:“你可得抓紧时间给大家公平!我年轻时总想,报纸肯定万古长青,现在觉得它朝不保夕,真担心咱的报纸熬不到我退休。”
刘素英的担心是有依据的。今天《都市报》头版上的日期印错了,要是从前发生这样的事情,热线就给读者电话打爆炸了。可今天总共不过接了十来个电话,投诉的全是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年读者。纸媒真的老了,跟它的受众群一样。
郑雨晴低头寻思:“我们除了新闻时效上拼不过网络,还有一点,做的东西不好看!”
“连夜站都不值班了,谁的心思还在办报上?人心浮动!”
如今的夜间记者站乱糟糟的,应急灯下,影影绰绰房间四角堆的是快递盒子,桌子上还有一摞用过的快餐饭盒和泡面碗。这种环境,怎么能让老大姐待着呢?郑雨晴过意不去:“今晚不值班了,估计不会有什么突发新闻。”
刘素英拎出脚丫擦净水:“我这人贱毛病,现在让我回去我反倒睡不踏实了。你回吧!”
第二天的采编会上,郑雨晴宣布,为了鼓励全体员工追讨广告欠债,今后,凡是要来的账款,可以从中提取总额的3%。她话音未落,会场刹时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她和张国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