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北明珠南州镇,老同学石喜红还算得上是一个人物。精明强干、热情豪爽、好交好为。所以,南州镇里的各路豪杰,无论黑道白道,还是富商高官都敬他如座上宾。但是,石喜红为人低调,不深入了解,谁也不会把他和一个心思缜密、感情细腻的民营企业家联系起来。
那年高考后,老石没能考上大学,他回到老家河口,从底层的小商小贩做起,每天骑着单车,冒着酷暑严寒,穿行于田间地头收购苎麻、棉花,那些年,他吃够了前二十年没有吃过的苦,看遍了过去二十年没有看过的脸色。2001年,老石终于实现了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创办了南县恒顺祥纺织有限公司,凭着一股冲劲、闯劲,逐步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棉花加工"帝国",在我们那个小镇里混得有型有款的。 前些年,由于国家调整产业政策,老石的公司歇业了。后来,他因为催债的方式不当受了处罚,一次交通事故又让他受了重伤……渐渐的,风言风语来了,落井下石的来了,从此,老石家的天空阴云密布,见人矮三分,他不得不像蛹一样缩在茧里,生怕给他人添麻烦……就这样,一个妻子眼中的好丈夫,儿子心中的好父亲,我眼中的好同学,脊粱驼了,鱼尾纹有了。于是,一个玩派头、讲排场的农民精英,就再也没有兴趣提起自己创业时那些豪气冲天的旧事了,他用沉默来维护他的尊严,用隐忍来埋藏他的耻辱,用压抑来遗忘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命运多么坎坷,老石总是咬紧牙关,从没被挫折摧垮过,身上总有一种征服一切困难但决不被困难所征服的力量。正是这样,老石才成了我心中最真实、最伟岸、最可以膜拜的兄弟! 说起来,从学生时代开始,我与老石就相处的不错。所以,我离开故乡到广东工作三十多年了,处理老家的很多事情,我还会找老石咨询。生活中遇有愤懑或不如意,随时抓起电话向老石宣泄,他绝不厌烦,还送来热气腾腾的关心和鼓励,间或将一些激动、前瞻或奋斗的故事与我分享,让我感觉他身上的阳刚之气产生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流过我的身体,并渗透到我的生命中来,让我浑身上下充满了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力量,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也随着声波的传递抛到九霄云外。 我每次回老家,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老石。当然,拜访老石只是我一个漂亮的借口,内心里还是想找他好吃好喝几天。每次见到老石,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九满回来了,欢迎!欢迎!"接着,便开始张罗好吃好喝的,一次不落,我劝他不必如此破费,可他总是不听,还这样回应我:"九满,来到我的地盘,不吃好点哪行!"我听了心里自然高兴。餐桌上,在酒杯的碰撞声中,浓浓的同学情便随着碗筷碟杯的交响曲迅速蔓延;交谈中,我有时会莫名的被往事的某些片段带入稍稍的悲伤情调,甚至无法辨别是因为岁月艰难落泪还是因为同学情谊而感动。 去年秋天,老同学桂长云从美国回国探亲,原计划没有邀请老石参加欢迎活动。很快,老石的电话来了,生气地数落我:"九满,你真不够兄弟,老桂回来也不联系我,要不是熊教授打电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我不好意思地嘟囔道:"还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电话那头:"老九,你还是那个倔脾气,同学就是用来麻烦的,你不麻烦我,我才生气呢!"这一刻,千言万语噎在喉咙里,让我说不出话来。有这样的好同学,有这样的好兄弟,我还能说什么呢!后来,他把欢迎老桂的同学聚会张罗得有声有色,营造出一种欢乐祥和的气氛,尽显他豪迈质朴、大气磅礴的个性。 去年冬天,当老石得知我想收藏几支产自故乡的南洲大曲酒后,便立即把信息在他的朋友圈里扩散。那天中午,老石的电话来了,很神秘地告诉我:"九满,帮你弄到两支2009年出产的南洲大曲,不过要十月份才能拿到货!"那一刻,我好像已经嗅到了一股震荡灵魂的、甜丝丝的、香喷喷的南州大曲的气味,我好感动,那份震撼绝不亚于惊涛骇浪。 今年六月,老石听说我要回下柴市,半夜三更还打电话给我,说要开车到长沙接我,而且破天荒地说了许多温情的话,害得我眼泪流了一大把。我在老家停留的那些日子,老石不离左右地陪着我,竭尽地主之谊,对我这样一个长期在外生活的游子来说——那是身体的一种搁置和停靠,更是内心的一次回归和灵魂的一种抚摸。我回广州的时候,老石开车送我到岳阳高铁站,临别时,他从车里捧出两支南州大曲给我,看到这产自故乡的珍稀老酒,我的眼里喷射出惊喜的亮光,好像中了三十万大奖,看着我的神态,平日里不拘言笑的老石,也自豪地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这个富有特色的笑容,永远鲜活地保存在我的记忆里。 所有这些,让老石成了我们同学活动的中流砥柱,也成了我心中的好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