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哲接了亮亮来就脚不沾地地跑去医院陪护母亲了,家里一时无事,静波要打车回家,冯莹坚持要开车送她。一上车,冯莹就直切正题:“我趁孙哲去医院陪护的空当教训教训你。他在我不好说话。你个丫头,说起来是书香门第出身,平时看起来也嗲溜溜的,怎么说拿刀就拿刀呢?你以为这是绿林好汉以暴治暴的社会?文明进程这么久,在你眼里,现在跟梁山好汉时代没任何区别?人家犯了事,自有法律制裁,你还想替天行道?”
静波:“姐,你自己是搞教育的,你是教师,教人规矩与真善美,是你的责任,你要继续保持下去,包括对社会的美好憧憬。但我,从毕业起,就是混社会的,我看得太多了!对贪婪小人,你就得喂之以钱财,你难道派济公给他传道?对不平等,你就得自己去争取去拼。那个杨礼,我要不去收拾他,你以为警察会来管?这种出轨家暴事件,留给孙哲姐姐什么样的心理伤害?留给孩子什么样的阴影?他杨礼又能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姐我告诉你,女人要都像孙哲姐那样只能哭哭啼啼,家暴就会无穷无尽。要是女人都像我这样,家暴就不可能发生。”
冯莹咋舌:“你不家暴别人就不错了。”手机响起来,冯莹挂上耳机:“哎!吴老师!您好您好!哦!我今天有事,没去接他,有什么问题吗?……好。好。我等下带他过去拿。我知道,让他亲自去,您教育教育他,这毛病是很讨厌,老是丢三落四……”
车停在静波家门口,静波下了车跟冯莹挥手再见,冯莹根本顾不上,还跟偶得的老师电话呢!静波进了单元门,经历这跌宕起伏的一天,静波竟扑味笑了。因为她此刻想的是:这是有孩子的快乐还是烦恼?
晚上孙哲回来,继续控诉静波砍人耳朵的暴力行径。静波冷静下来后,已经不像之前对冯莹那样振振有词:“我当时一股热血涌上来……怎么样,他们家没说要怎么样吧?”
孙哲:“他们家理亏,不好意思和你计较。现在知道怕了啊。你这算人身伤害。”
静波心里有数:“我是一妇女,他是一大老爷们儿,谁说得清啊。我也能说是正当防卫。”
“你……唉,还是女人好混啊。真有什么事装装柔弱就能蒙混过关。所以说这个社会男人压力大。”孙哲这一感慨让静波听出了苗头:“哟?有感而发吧,面试不顺利?”
孙哲直说了——前一天的面试,和他一起的竞争对手就是个女的,听说拿到offer了。“你说好好的女孩,学什么电脑编程,和男人抢饭吃。”
静波的犀利劲儿瞬间重回:“你是嫉妒人家技术比你强吧?”
孙哲两手一摊:“是呀,我怎么和女人比啊。女人多好混啊,卖荫装嗲扮娇嫩,犯什么错,眼泪一掉老板心就软了。”
家庭内部矛盾已经上升为主要矛盾,静波烦躁了:“你怎么就不找找自己的问题呢?人家录取女的就是因为女的会掉眼泪?我和你说,职场上最看重的是能力!”
“是,我没能力,我活力低。我不能说我能了。”孙哲垂头丧气。静波的心立刻软下来,爱抚地摸摸他的头发:“不行,宝贝,你得快点找到工作,再这么失业下去,你要变成你姐一样的怨妇了。”
怨妇就跟孙哲姐一个德行,惨的时候哭天抢地,更惨的时候哭完了还死撑着受活罪——“我不离婚。”
听到这四个字从一个被丈夫打到眉骨外翻肋骨断掉的女人嘴里说出来,还如此坚定,静波眼珠都要掉下来了!更吓人的是,全家竟然没一个人吱声。
静波正要表态,被孙哲一把拉住,用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这时孙哲妈开口了:“你不离婚,那往后怎么办你想过吗?你就跟他一直分居,住我这儿?带着孩子一起住我这儿?还是你们回去?他万一再打你怎么办?”
孙哲姐幽幽道:“不离婚怎么过,我还没想好。但离婚以后怎么难过,我想明白了。我已经四十多了,亮亮我不会放手的,一个四十多的长得又不好看的女人还拖着个孩子,我能有什么未来啊!我连保证儿子基本生活的能力都没有。不离,至少我还有房子住,孩子还能花他的钱。离了,我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