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桌上多了盆昨天半途被熄火的红烧肉。许是几天没闻着肉香了,虽然这盆红烧肉味道不甚地道,比不上自己爸爸的独门秘制红烧肉,但丽鹃还是很欢快地吃了不少。
“妈,你这红烧肉里放八角和花椒了吧?其实我爸说,好吃的红烧肉是不放佐料的,就是酱油加糖和黄酒,具体怎么烧我不知道,下次问了我爸告诉你啊!”丽鹃吃得欢快,全然不顾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丽鹃每多一筷子下去,婆婆的脸色就越凝重一点,在红烧肉快见底的时候,婆婆的脸已经阴转雨了。
“吃点青菜,空口吃肉咸。”婆婆拐弯抹角地提醒。
“等下喝点水就行了。”
“那多吃点饭。”婆婆敲敲自己满是白饭的碗边。
“饭里都是淀粉,容易长胖。”
婆婆欲言又止,筷子拿起放下,碗里的饭一点没动。
“妈,你也吃啊!”
“妈不吃。妈不馋。妈少吃一口,你们孩子就多吃一口,这就是当妈的心。”婆婆当着公公和亚平的面只扒白饭,还把亚平夹到她碗里的肉又夹回亚平的碗里,两人为一块指甲盖大的肉拉扯得跟打架一样。
丽鹃用眼睛瞟瞟婆婆,顿了顿筷子,决定继续吃下去,假装没看见。丽鹃心想:矫情!你若真是妈妈的心,就说妈不喜欢吃肉了。说这话,不是明显说给我听的吗?我偏吃!我又不是不挣工资,吃两块肉还得看你脸色?
吃完饭,丽鹃甩手上楼去泡网写稿子,留下亚平在楼下陪他妈妈。
亚平难得在家陪妈妈说话,按说老太太该喜不自胜,滔滔不绝了。但亚平妈恰恰闷头不语,只顾干活,任凭亚平故意挑个话头逗她,她也不搭腔。亚平就倚在厨房门上看母亲做事。“你是没事干了还是咋地?有空不能去看看书,搞搞业务?杵厨房口上干啥?跟个电线杆子似的还碍事儿。一个大男人家的,没事儿别老往厨房钻,满世界瞅瞅,有几个男人像你这样?起开点儿,别在我跟前儿晃悠。”亚平妈发无名火儿。
“妈,我这不是想陪陪你吗?一忙一天的,都没时间跟你唠嗑儿。”
“唠什么唠?不唠!”
亚平正被熊着,丽鹃在楼上还特不知趣,许是刚才肉吃多了,口干得紧,又不想下楼看婆婆的脸色,便站在二楼楼梯上喊:“亚平,帮我倒杯水。谢谢!”
亚平正要去拿杯子,看到妈妈的脸色已经如下了火种般狼烟四起,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儿子,足有一百瓦灯泡的亮度。亚平突然就畏缩了,从厨房探个头说:“下来自己倒。没长手啊!”
现在家里的局势是这样的:丽鹃、亚平、亚平妈三点一条线上,亚平夹在中间,距离上离老婆远点儿,离老娘近点儿。亚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炸药包,两头是点燃的芯子,不过根据危险程度估算,娘这边看上去要爆炸的速度略快一点。先踩灭一头再说。
丽鹃噔噔噔地冲下楼,直接站在亚平面前。
“炙手可热”。这是亚平的感觉。这成语的意思应该是,两只手都着火了。
现在丽鹃距离亚平又近一点点,危险转移了。引芯开始冒火花。
“李亚平!不敢劳您大驾。我有手,能自己倒。不过我可能记性不好,不晓得前两天是谁哭着喊着硬要给我捏手捏脚倒茶倒洗脚水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乐意干的。既然不乐意,现在算你说清楚了,从此不敢劳动你。李亚平,不要以为我稀罕你,只怕到最后别人替我倒了你还不乐意。”丽鹃砰砰响地打开橱柜拿出茶杯。经过婆婆身边的时候,眼睛都不看婆婆一眼。
亚平妈的胸口跟海啸似的汹涌起伏,一口怒气咽不下去,压低着声音说:“这像什么话呀!这话说的!简直!简直!”丽鹃假装没听见,径直上楼,锁上书房的门。只要婆婆不当自己面说,她就装不知道。
亚平等他妈睡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叩一下停一下,再叩一下。“鹃,鹃,开门。”声音小得不能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