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亨利去拜访梅丽夫人,他克制不住好奇心,便问对方,卡斯特斯夫人和里维斯小姐是不是亲母女。怎么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她的回答使他了解到很多情况。让他感到十分遗憾的是,她们确实是亲母女。梅丽夫人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说,她想说他讲述一段悲剧的往事,希望他冷静地听下去。
亲爱的里维斯先生是位著名法官的儿子,也是梅丽夫人一家的老朋友。他长年患病,备受折磨,却默默地忍受着,终于大十四个月以前与世长辞了。他的遗孀完全不顾礼俗,匆匆忙忙与杰克.卡斯特斯结婚了,这个人出身高贵,但声名狼藉,而且比她年轻十一岁。目前还没有发生什么荒唐事,所以社交界也就没有把这对男女拒之门外。起码有些人家出于对已故的里维斯的敬意,还向他们敞开大门:大家都怜惜他身后的三个孤儿。只是这位可怜的寡妇还不明白,为什么卡斯特斯要娶她。法院的官吏盯着他不放,而他的那些亲戚这一次都坚决不愿意替他偿还债务。他不得不在两者之间作出抉择:或者找个有钱的妻子,或者因债务而进监牢。按他们目前的处境看,他不是难逃法网的。幸好,她前夫留下的大部分财产,只要儿子同意,她就可以支配。
她有一个儿子,比比阿特丽斯大五岁,当时在驻里斯本大使馆工作。他在品尝时曾多次受奖,牛津大学毕业年,被推荐到外交部门,因为他精通几国外语。
“任何一个教母,”老夫人骄傲的说,“有这样的教子都会引以为荣的。”
里维斯先生年轻时,也是个外交官。他本可以飞黄腾达,但在重病之后,双目抢眼,身体渐渐垮掉了,只好退休。以后几年,他一直靠着微薄的收入,住处在离伦敦不远的地方,翻译古代作品。他们一家从斯图亚特王朝时代起,就以学识渊博著称。他那个轻浮的妻子整天寻欢作乐,沃尔特功课繁忙,几乎不着家门,最小的女儿艾尔西还是个孩子。如果没有比阿特丽斯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位可怜的盲人就会陷入孤苦伶仃的绝境。比阿特丽斯从十二岁开始,就寸步不离生病父亲的书房和卧室,给他解闷,既当他的秘书,又作他的护士。父女俩相依为命,他教她拉丁文和其他一些不是女人需要的学问,这使他感到十分快慰。
这种不寻常的生活,当然会使这个可怜的姑娘变得拘谨而孤僻。她十分腼腆,可以说是一个女学究。但这样一些缺点,在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可爱的姑娘的身上,会很快被克服的。不难想象,她继父的那些心术不正的狐朋狗友使她痛苦不堪。她一心盼望有一位高尚的人把她从这水深火热的处境中拯救出来,使她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亨利也衷心希望她能找到这样的人,但又不希望这个人就是他本人。他十分怜悯这个不幸的姑娘。她是个好姑娘,却又成了残酷命运无辜的牺牲品。一方面,他怜悯她,甚至多少有点钟情于她;但另一方面,因为他自己已经有了那个当过强盗的爷爷,如果再结下卡斯特斯这样一家亲戚,就会断送他的前程。特尔福德家庭贩卖奴隶的船只,靠别人的痛苦弄到手的财富、心狠手辣的爷爷,这些对于纯洁无辜的后辈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他应该赶快回巴顿去。
他开始跟各家告别,当他拜访第二户人家时,遇见了喜笑颜开的卡斯特斯夫人,她那个沉默不语的女儿和她在一起,目光疲惫,表情淡漠。
啊,特尔福德先生!她刚才还问过,在哪儿能找到他。明天,他们要举行一次小小的晚会——一次简简单单的小型晚会!如果她不能敬请特尔福德先生光临,她丈夫无论如何也不会饶恕他的,她丈夫已经看上了他……他们住在城外,在凯特林附近,离伦敦不远。特尔福德先生也许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消遣一天,在北道恩斯小山上骑马,那真是幽静的去处!有一匹骏马供他使用。几匹纯种的马就是他们唯一的奢侈品。也许,他还可以赏光在他们那里住上一个星期吧!
亨利想,这真是活见鬼。尽管他早已向她和她的丈夫明白地表示过,他不愿意跟他们发生任何关系,可他们还是缠住他不放——真是厚颜无耻。后来,他对她表示感谢,接受她的邀请,这使他自己也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