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她还能恢复到原先的那个样吗?你说呢?亨利问道。”
沃尔特不言语。他没有勇气说“不会”,也不敢说“会”。
不幸的事故发生以来——已经十个月了——亨利几乎总待在巴顿,因为他是这个破落家庭的最后一根支柱。可怜的亨利意料不到地面临着多年未遇的严峻的生活问题,现在他孤立无援,就象一头失去了主人的狗。
比阿特丽斯感觉身体比预料的好。前半年,她卧床不起,可是现在,没有人扶着,她也可以在房间里走一走。当然,不能指望她将来走得快,走的时间长。因为她除了脊椎受伤外,还受了无法医治的内伤,据大夫的意见,这会使她痛苦终生。但她已经没有瘫痪的危险了,大夫认为,明年她就可以逐渐多做一些事。
但令人怀疑的是,她是不是愿意做什么事。看来,她所经受的这次震荡使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坚强的意志无影无踪了,在她婚后的岁月里,巴顿完全靠这种意志维持着。她的头脑仍然清醒,如果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家务一类的事情上来几分钟,她还能象原先一样敏捷地解决这些问题。但只要外部压力哪怕减弱一分钟,她的兴趣就会消失,这一切事情就会又会流露出奇怪而又令人畏惧的冷漠。象从前一样,她还是那样温柔,深明事理,对待丈夫和孩子甚至更加温存。可是同时,他们是否康宁,好象她已不再操心,她愿意将这种职责转让给任何一个愿意接受的人。
冬天从伦敦请来参加会诊的名医起先不大明白,她丈夫和哥哥为什么如此绝望。他认为,对一个“典型的脆弱的妇女”来说,她的情况是完全正常的。但当他听说她扑过去横在孩子和公牛中间之后,大为惊讶。“真了不起,”他说,“母性的本能真是力量无穷。”在沃尔特请他参观了她的图书馆以后,他才明白,他在评价自己病人的性格时,是大错特错了。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虽说结局尚难预料,但却有根据可以相信,她在精神上会完全复原。“有时候,”他解释说,“这种震荡会导致性格上的稳定变化,但这是罕见的,而且一定与大脑受伤有关。幸好这次头部没有受伤。我认为,在最近几个星期里,你们就能看到好转。”但他是十一月来的,现在已经五月了,沃尔特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变化。他常常担心,怕遗传性的忧郁症在她身上发展起来。
“现在,天气暖和了,”家庭医生说,“我想,改变一下环境,再加上海边的空气,对特尔福德夫人会有很大好处的。”
对亨利来说,海边的空气指的就是布莱特赫姆斯顿。他兴高采烈地把大夫的建议告诉妻子。
“詹姆斯大夫是内行。听我说:咱们还住那家旅馆,继续咱们当年不得不中断的蜜月。绝妙的主意!海边空气是一剂良药。”
比阿特丽斯感到的只是往日厌恶情绪的余波,她嘟哝说,她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坐在她身旁的沃尔特仔细打量了妹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亲爱的,听我说,”亨利坚持说,“詹姆斯大夫劝你振作起来。”
她满脸倦意的笑了笑。值得费这番心思去振作吗?为了什么呢?亨利继续对布莱特赫姆斯顿的迷人景色赞不绝口。
“对,”她同意了,“海边的空气可太好了……要是能远离人们和这种喧嚣的环境,去呼吸这种空气……亨利,你一个人去吧,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只需要安宁。”
“比,可你为什么不到我们康沃尔郡去住一阵呢?在那儿你会享受充分的安宁。范妮到八月份才回来,如果卡贵西安的空气对你没有好处,那么其他地方的空气也不会有好处的。”
他的话却引起了她的兴趣。
“亲爱的沃尔特!”亨利表示反对。“把病人折腾到那么远的地方,这想法太离奇了……”
“这种旅行并不太困难。她可以不慌不忙坐车来。”
“好吧,就算你把她弄到那儿去了,她在那儿又能得到什么呢?是光秃秃荒原上的一间茅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