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柳小华被关进拘禁房后,一日三餐都是由柳老忠管送的,其间,柳大华只来探过一次,柳小华见到哥哥,立马哭得鼻涕横流,全没有了小开的风范。他哭诉自己是冤枉的,根本没有杀那个皮小乐,哀求哥哥一定要帮他请律师,以便在法庭上为他申诉冤情。柳大华鄙夷地瞥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同父异母弟弟,便满脸厌恶地扭转身,冷冷地道:“好吧,我可以再花上两千块大洋为你请个名律师,不过从此之后,你我兄弟的情分一刀两断。说吧,你准备请哪个律师?”一听此话,柳小华马上破涕为笑,一迭声地说:“就请何宇鹏律师事务所的何大律师好了!我同何大律师熟识,他一定能帮我打赢这场人命官司的!”何宇鹏?柳大华听了不由一怔,他因为生意纠纷的原因,常同沪上律师界打交道,对名律师几乎都耳熟能详,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何宇鹏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但柳大华还是点点头,然后起身就走了。 同去的记者立即写了一篇采访登报,题目便是:荒唐小开,真冤还是假冤?骨肉兄弟,有情毕竟无情! 4.当庭逆转一个月后,法院开庭审理皮小乐被害案。法庭上,只见柳小华依旧西装革履,油亮的大背头,神气高翘的小胡子,满脸玩世不恭一如当初;原告席上,坐着哭哭啼啼的叶玫瑰,在她身后,是镇上那十几个沮丧不已的老财东,他们甚至比叶玫瑰更痛恨柳小华,他们固执地认为,若不是柳小华杀害皮小乐,他们的大洋钱绝不会打水漂!而作为柳小华唯一的亲属,柳大华并未出席,只派了柳老忠来。 身披黑色法袍的首席大法官敲响了法槌,宣布开庭。 一个检察官信心满怀地站起身,先对皮小乐被害一案的侦检情况作了陈述,随之让叶玫瑰、大通旅社的老板和车夫等一干证人一一作证,然后展示了柳小华发给被害人皮小乐的电报、现场发现的那个羊角锤等系列物证,从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杀害皮小乐的凶手,就是见过皮小乐最后一面的柳小华。最后,检察官以慷慨激昂的语气,强烈要求法庭判处柳小华死刑! 法庭进入了辩论阶段。在柳小华的目示下,他雇请的何宇鹏律师站起来面向大法官,用不疾不徐的语气道:“尊敬的大法官,现在我要向公诉人、也就是检察官先生提个问题,可以么?” 大法官表示同意。何宇鹏清了清嗓子,向发言的检察官问道:“请问,在蒲溪岸边木板房里发现被害人尸首的日期,能确定是公历十月二十七日,也就是阴历的九月二十那天吗?” “能确定。”检察官肯定地道。 “由此你们推定死者死于一个多月前,也就是阴历八月十六那天,恰巧是皮小乐失踪的日子,对么?” “对的。” “好。”何宇鹏又面向了审判台,拿腔作调地说,“尊敬的法官先生,我接到委托人柳小华无罪辩护的请求后,随即多次去案发地调查走访。现在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的委托人绝不是杀人凶手,他是冤屈的!”随之潇洒地对身后一摆手,示意证人出庭。 “第一位,在镇老街西北角开修表铺的刘大有师傅!” 刘大有胳膊下夹着双拐,费力地站起来说道:“我本来不太认识皮小乐,只见过两次面。阴历九月初五那天,天气突然转冷,一整天没生意,天快黑的时候我正在上门板,有人突然敲响了我的门板,说是要修表,我从板门洞里接过来那只怀表一看,是一只浪琴表,好表咧!再细细地一检查,是表芯内的发条坏了,挺不好修的,我就给他开了一张手表收据,让他三天后来取表。可是那修表人迟迟没来取,一个月以后,我纳闷之下打开了怀表的底盖,发现底盖内刻有‘皮小乐’三个字,再一回想那修表人的模样,可不就是皮小乐么?我的腿脚不便,便托人向皮小乐捎话让他来取表。不成想人家告诉我,皮小乐来不了了,早在阴历八月十六就被人杀死了,警察正在破案呢!我听了当时就吓慌了,莫非九月初五那天,我见的是皮小乐的鬼魂?” 刘大有说完,将一只金光灿灿的怀表和一张皱巴巴的修表收据存根呈给了法庭。法官们互相传视,果然是一只底盘内刻有皮小乐名字的浪琴怀表,收据存根上的日期也明确无误是“九月初五”!再将怀表传示给叶玫瑰,也得到了叶玫瑰的确认。 台下的检察官们有点发懵了。 何宇鹏甩了甩油亮的分头,又让他身后的第二个证人发言,那是镇北街开早点铺的周进财。周进财未曾开言,先将一根文明棍高高举起,然后回忆道:“八月二十七,这日子我记得蛮清楚——当然是指老历了。因为那天夜里我媳妇生孩子,我忙活了一夜,早点也没来得及做,反正我的生意也不好,无所谓的。开了门后我转身回里屋继续伺候老婆孩子,没大会儿听得外间有人呼早点,我探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客人背对着我坐在了饭桌旁。我便对他说今天早点没得卖,那客人起身就走了。后来我出来收拾饭桌,发现饭桌旁多了这么一根拐棍,哦,不,是文明棍!在我们镇上,走路用这种棍子的年轻人可只有皮小乐一个,不用说这文明棍是皮小乐的,我便替他收了起来。直到为儿子过满月,我才听贺喜的客人们嚷嚷说皮小乐都死了一个多月了,莫非我那天见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