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忠接过照片,顿时泪眼婆娑:“是,是我家二少爷,没错!我家二少爷乳名小六子,就是因为他的左脚有六个脚趾头,这条尖角斜纹内裤,是二少爷特意吩咐我去永安公司买的……” 顾老寿继续质问皮小乐:“皮小乐,你的灯笼裤、皮夹克和订婚戒指,还有那二十枚大洋钱,怎么跑到柳小华身上去了呢?而柳小华的一身衣饰和金丝边眼镜,又怎么跑到你身上来了呢?也就是说你为什么要和柳小华互换身份呢?” 皮小乐头耷拉得像烧鸡,整个法庭安静得能听见落地的针响,只回荡着顾老寿的声音:“你不说,我来说!很显然,柳小华是被你以蟋蟀为饵引诱到镇上来的,被害的地方也是你精心选择的——柳小华的头颅被你故意拖到水凼中让其腐烂,而蒲溪两岸芦苇丛生,尸体十天半月也不会被人发现。你和柳小华互换了衣服,并把杀人凶器羊角锤丢到现场,随后你扮演成柳小华回到大通旅社。由于柳小华这个小开之前从未来过镇上,而你又装做感冒变了腔调,因此大家包括我在内都被你蒙了过去!” “一切如同你预想的那样,案发后,你成了死者,而你扮演的柳小华则成了凶案嫌疑人,被关进了局子,可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呢?说来这是案中有案啊!当初你以代购股票分红设了个骗局,骗了镇上的财东们上百万元的巨款之后,最好的脱身之计莫过于找个‘替死鬼’替自己死去。” “这时候你想起了柳小华,以前在上海滩曾跟随过的主人!据我所知,柳小华这个小开只知吃喝玩乐,而无防人之心,而且,由于年岁相差很大和争夺家产的关系,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柳大华从来对他不管不顾,兄弟俩连面都几乎不见的,而管家柳老忠又老眼昏花的。因此在你的眼里,他成了当替死鬼的最合适人选!” 柳老忠恍然大悟,跺着脚痛心地冲皮小乐怒吼道:“你这个小瘪三,本是个差点儿被人打死的贼骨头,幸亏我家二少爷可怜你,让你当了他的小跟班。只是二少爷不争气喜欢赌博,有时候赌输了欠别人的钱,你们长相身材差不多,他便让你戴上假发套、贴上假胡须冒充他。事后虽然你免不了挨顿打,但二少爷不曾亏待你,给你不少大洋钱!不料想你竟然把二少爷给杀害了!” 最后,柳老忠又不免疑惑道:“只是你这个小瘪三,装扮成我家二少爷后却又为啥把自个儿关进监牢呢?你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顾老寿“呵呵”一笑,揭开了这个谜底:“皮小乐李代桃僵装扮成柳小华,打了一个时间差。起初,在他的瞒天过海之下,我们只把这个案子作为‘皮小乐失踪案’来处理的,轻而易举把‘柳小华’放过了,因为他当时也是受骗者啊。直到一个月后蒲溪板房尸案发生,我们才把他这个‘柳小华’作为嫌疑人监禁起来。而在这之间的一个月,他已经以皮小乐的身份偷偷潜回镇上,分别出现在刘大有的修表铺、周进财的早点铺和‘摩登时代’照相馆里。” “当然,这三家门庭冷落、偏僻闭塞的店铺也是他精心选择的,目的就是悄悄留下皮小乐仍活在人世上的证据,以便在今天的法庭审判上让何大律师突然拿出来翻案,从而能顺利地走出法庭,以后就用柳小华的身份在上海滩逍遥快活!不过,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也露出了不少马脚,比如当初把史丹利羊角锤丢在现场,就很令人起疑,岂有不知掩藏凶器的凶手?分明是在设圈套呢!而死者六个脚趾头的左脚和时髦的尖角斜纹内裤更不消说了。今天,这个柳小华一出场,一看那油亮的大背头和神气的小胡须,我断定此人就是皮小乐!须知,拘禁所里不能理发,更无法修剪胡须,这大背头和小胡须岂不是假的?” 顾老寿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直视何宇鹏道:“何大律师,正如柳老忠所说,皮小乐是一个小瘪三,股票分红骗局和柳小华被害这样的连环案,复杂的案情绝非他一人之力所能办到的,他只不过充当了一个马前卒而已,在他的背后,定然有一个专门谋财害命的团伙黑帮在操纵,相信我们警方会顺藤摸瓜,真正把此案弄个水落石出!”何宇鹏脸色煞白,浑身筛起糠来。 法庭大哗。 皮小乐像条癞皮狗似的瘫倒在地,而上了当的叶玫瑰号啕大哭起来,镇上的财东们则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一个检察官站起身,先拿出拘捕令宣布将皮小乐拘押,又对大法官鞠了个躬,语气沉重地道:“尊敬的大法官,由于案情出现重大变化,检方决定撤销皮小乐被害一案,同时,就柳小华被皮小乐杀害一案向法庭提起公诉!” 大法官法槌一敲:“本法庭接受并将择日审理此案!” 记者们手中照相机的闪光灯又是“咔嚓咔嚓”响成一片,没有人注意到顾老寿悄悄退到了法庭一角,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警帽——今天一早,警察厅已对他颁发了退职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