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怒:“放肆!这等炉头实在可恶!何不尽早拿了他?”
陈廷敬却从容道:“情势复杂,容臣一件件奏明!臣这里还有一本,参宝泉局郎中监督许达,亏空铜料五十八万六千二百三十四斤!”
许达大惊失色,惶恐地望着陈廷敬。殿内立时嗡声一片,臣工们有点头的,有摇头的。皇上轻轻地咳嗽一声,殿内立即安静下来。
许达上前跪下,奏道:“启奏皇上,陈廷敬所参不实呀!陈廷敬的确盘点过铜料仓库,但算账臣同科尔昆等都没有参与,并不知道亏空一事。”
陈廷敬道:“许达的确不知道仓库是否亏空!”
许达道:“启奏皇上,臣任宝泉局郎中监督至今方才半年,怎会亏空这么多铜料?臣的确不知道有无亏空,臣从科尔昆那里接手,只交接了账本,仓库没有盘存。”
科尔昆马上跪下下来,道:“启奏皇上,许达他在撒谎!臣同他账本、库存都交接清楚了,账实相符,并无亏空。臣这里有盘存账本!”
陈廷敬同许达都很吃惊,望着科尔昆把账本交给了张善德。皇上接过帐本,说:“一个说没盘存,一个说有盘存账本为证。朕该相信谁?”
许达哭奏道:“启奏皇上,科尔昆欺蒙君圣呀!”
科尔昆却是镇定自若:“启奏皇上,臣有日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个假账本来!那上面有许达自己的亲笔签名。”
许达拿头在地上磕着,道:“那是假的!我没有签过名!”
陈廷敬道:“皇上,臣到宝泉局督理钱法几个月,从未听说科尔昆同许达盘点过仓库。”
萨穆哈实在忍不下去了,上前跪道:“启奏皇上,臣暂且不管陈廷敬所奏是否属实,只是以为,他督理钱法,就是要铸好钱,而不是去盘存仓库。此举意在整人,有失厚道。既然有失厚道,是非曲直就难说了。”
高士奇站出来节外生枝,道:“启奏皇上,臣听说宝泉局每铸新钱,都要给有些官员送样钱。不知陈廷敬把样钱送给哪些人了?”
原来自陈廷敬去了宝泉局督理钱法,高士奇再也没有收到过样钱,暗自生恨。明珠听了高士奇这话,却知道不妙。果然皇上问道:“什么样钱?”
陈廷敬奏道:“臣到宝泉局之前,未曾听见有样钱一说。皇上,臣可否问问高士奇收过样钱没有?”
高士奇顿时慌了,说:“臣从未收过样钱!”
陈廷敬说:“既然从未收过样钱,怎会知道样钱一说!”
皇上怒道:“你们真是放肆!只顾在朕面前争吵,为何不告诉朕这样钱是怎么回事?”
陈廷敬奏道:“启奏皇上,以往宝泉局每铸新钱,都要往有些王公臣工家送样钱,每年要送出近两万两银子,打入折耗。臣以为这是陋习,已令宝泉局革除!”
皇上听罢恼怒至极,却冷笑起来,道:“哼,好啊!朕看到的样钱是象牙雕的,是看得吃不得的画饼,你们收的样钱可是嘣嘣响的铜钱!宝泉局是替朝廷铸钱的,不是你们自己家蒸饽饽,想送给谁尝尝就送给谁!”
听得皇上斥骂完了,科尔昆小心道:“启奏皇上,臣有事奏闻。”
皇上瞟了他一眼,未置可否。科尔昆琢磨皇上心思,好像可以让他讲下去,便道:“新任徐州知府陈廷统,向京城全义利钱庄借银万两,按国朝例律,应属索贿,其罪当诛!”
陈廷敬虽然心中早就有数,听着仍是害怕。徐乾学站出来说话:“启奏皇上,全义利是钱庄,不管官绅民人,皆可去那里借钱。陈廷统问钱庄借钱,跟勒索大户是两码事。请皇上明鉴!”
皇上道:“刚才说到这么多事,你一言未发。说到陈廷统,你就开腔了。徐乾学,你是否有意袒护陈廷统?”
徐乾学道:“臣不敢枉法偏袒。刚才议到诸事,这会儿容臣说几句。”
皇上抬手道:“不,这会儿朕不想听你说。明珠,你怎么一言不发?”
明珠道:“臣正惶恐不安哪!”
皇上问道:“你有什么不安的?”
明珠低头道:“臣虽未曾做过钱法郎中监督,却督理过户、工二部钱法。宝泉局一旦有所差池,臣罪在难免。”
皇上点头道:“明珠向来宽以待人,严以责已,实在是臣工们的楷模。刚才陈廷敬等所奏诸事,牵涉人员甚多,得有个持事公允的人把着。明珠,朕着你召集九卿詹事科道,共同商议,妥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