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忙附和道:“下官也读了,茅塞顿开啊!”
徐乾学笑道:“《读礼通考》是我为家母丁忧三年时的读书心得,谈不上见解,述圣人之言而已。”
索额图说:“徐大人不必谦虚,您的书老夫也读了。”
徐乾学忙拱了手说:“怎敢劳动索大人读我的书呀!”
索额图又说:“满大臣中要数明相国最有学问,改日明相国也写部书让老夫读读?”
明珠若无其事地拿手点点索额图,哈哈大笑。这时,太监打起了门帘,大臣们慌忙起身,低着头准备接驾。大伙儿刚要跪下,却见进来的是陈廷敬。
陈廷敬道:“皇上说身子有些乏了,今儿就不陪各位爱卿喝茶了,照例赐茶。”
大臣们依旧拱手谢恩,回原位坐下。太监依次上茶。茶仍从明珠位上先上,明珠却说:“先给陈大人上茶。”
陈廷敬知道明着是明珠客气,实则是叫他难堪,便道:“明相国在上,礼数不可乱了。”
用完茶,大臣们出了文渊阁,各自回衙门去。索额图今日听皇上说起小人,句句都像在说明珠。似乎陈廷敬进讲《君子小人章》,也是苦心孤诣的。索额图总把陈廷敬看做明珠的人,如今却见他对明珠反攻倒算,可见他也是个白眼狼。索额图最瞧不起汉官的就是他们的反复无常,首鼠两端。
不过今日索额图显出少有的城府,专门追上陈廷敬道:“陈大人,您今日讲小人,讲得好啊。”
陈廷敬忙说:“索大人过奖了。”
索额图问道:“皇上给您出这个题目,耐人寻味啊!”
陈廷敬说:“不是皇上出的题目,是我近日的读书心得。”
索额图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您恰好说到皇上心坎上去了。陈大人,您心里有数,同皇上想到一块儿去了,您就上个折子嘛!皇上说了,唯小人务去!”
陈廷敬笑道:“廷敬只是坐而论道,泛泛而谈,并无实指。”
索额图摇头道:“廷敬还是信不过老夫啊!”
陈廷敬微笑着敷衍些话,同索额图拱手别过。索额图却想陈廷敬是个背情忘友的小人,日后只要有机会定要除掉他!
陈廷敬回到家里,琢磨今日之事,越想越惧怕。朝中做官,没谁不希望皇上宠信的。可越得皇上宠信,处境也就越危险。如果他真因明珠罢官而取代之,不知会招来多少物议。
过了几日,张鹏翮跑到户部拜会陈廷敬,透露皇上要他参明珠之事。陈廷敬怪张鹏翮不该如此冒失,道:“张大人,皇上让你参明珠,又特嘱机密行事,您怎能跑到我这里来说呢?”
张鹏翮说:“皇上意思是以我的名义参本,却让徐乾学、高士奇草拟弹章。徐、高二人非良善之辈哪!”
陈廷敬正色道:“张大人,您不要再说下去了!”
张鹏翮却又说道:“难道就不能由您来草拟弹章?”
陈廷敬摇头道:“张大人,让我怎么说您呢?您为人刚正不阿,是贪官害怕的言官,是皇上信任的诤臣。可是,您凡事得过过脑子啊!”
张鹏翮道:“高士奇的贪名早已世人皆知,让他来起草参劾贪官的折子,岂不是笑话?徐乾学不仅贪,还野心勃勃,一心想取代明珠!”
正说着,衙役来报:“陈大人,乾清宫的公公在外头候着,皇上召您去哪。”
陈廷敬说:“我即刻就来。”衙役出去了,陈廷敬嘱咐张鹏翮暂避,“张大人,我先随张公公去见皇上,你稍后再离开。近段日子,你没事就在刑部呆着,别四处走动。”
陈廷敬匆匆赶到乾清宫,先叩了头。皇上手里拿着个折子,道:“这是参明珠的弹章,徐乾学和高士奇草拟的,朕看过了,你再看看吧。”
陈廷敬接过折子,仔细看着。皇上道:“朕打算让张鹏翮出面参明珠。”
陈廷敬只当还不知道这事,边看边说:“这折子也像张鹏翮的口气。”
陈廷敬反复看了两遍,道:“皇上,臣看完了。”
皇上道:“说说吧。”
陈廷敬奏道:“回皇上,参人的折子,按理应字字据实,点到真实的人和事。然参明珠的折子不宜太实了,否则牵涉的人过多,恐生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