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看山,城头看雪,舟中望霞,灯前数月。这一年三五座上宾,万余过路人。这一年风雨兼程,披星戴月。这一年与夕阳无数次对望,我依旧那么慌张。进窄门,走远路,见微光,依旧在冬的来意里,将秘密深藏。
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一五年云阳小城里的那一场烟花,一如诗词里的那句:“万世鸿愿许盛愿,烟火遍野兆新年。”中国风,不仅仅在百尺楼台的红墙青瓦里,亦不仅仅是京城的气势磅礴。在某个长江边上的小城里,亦可寻到小桥流水的娟秀,烟雨绵长的惆怅,大红灯笼可以同高粱挂在同一方屋檐下,黄发垂髫亦可嬉戏于同一片广场。万家灯火,相与闲坐,呢喃静处,惬意欢喜。
彼时年少,揣着红蜘蛛牌炮仗可以浪迹于公园树林一整天。矿泉水瓶,破洞竹子,废弃下水道口,到哪儿都会留下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自小城禁止放烟花后,每逢过年回家,就像一个失去避风港的孩子,走哪儿哪儿都冷清。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得偷偷摸摸跑到小卖部悄悄问老板有没有擦炮卖,好不容易得手还得找个没人的地儿偷偷放,整得跟贩毒似的。只是那烟味儿和火药味儿之间混合的窃喜,亦足以让我开心小半天了。
大冰书里写道:“走得越远,越喜欢宅着,和人接触得越多,越喜欢孩子。”少年的狂,中年的静,老年的通透,或许过早地融入了我们的内心。
一去经年,眉目成书。若如唐寅:“名不置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里的沉淀,若如赵师秀:“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里的等待,若如《心经》中:“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般的释怀。千般经历,万般情绪,有人行迹千里,方才拾笔;有人流离数载,未得释怀;亦有人浊思祈祷,仍在灯下。
行路若看他人眼,终成戏子在世间。置身事外,谁都可以心平气和,身处其中,却难以淡定从容。人人都有各自的月亮,独自潮涨潮落。
我们去经历世间的一般:推杯换盏的离散,生死相别的悲欢,爱恨两难的情谊,书山无涯的行程,然然而冉冉。
我们去经历世间的不一般:跨过静谧无声的洗墨江,离开群山环抱的旧桃源,燃起一盏兰焰摇曳的心火,走在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的征途,慢慢而漫漫。
用最勇敢的方式,销声匿迹,自我沉淀,而后再回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苦难,那缭缭不尽的沉寂中自有另一种声音在自由高歌遣怀。
是鉴真东渡,六扬渤海,赴日传法的执着;是玄奘西行,万里关山,天竺取经的夙愿。芸芸众生之中,我们亦能看见,学子寒窗蛰守的千百个日日夜夜,田间农夫劬劳耕耘的数万个朝朝暮暮。
年华流转,四运更迭,生命的意义好似从来不是一个静态的结果,而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是一花一叶从鲜艳走向荣枯,是一伴一侣从青丝走向白发。
点检着指尖落下的文字,回想起自己几年来坚持下来的寻常小事,而今小有所获,亦觉浅喜长远。天寒时饮茶习文,写得三两寻常小事;夜深时,染墨飞宣,请得瘦金王柳数笺。亦或于偏远处横笛念远,一曲《美丽的神话》,一曲《如忆玉儿曲》已足以遣怀。
冬有冬的来意,人有人的秘密。岁寒,时深,惟愿此文前的你我,添衣,勿病,长喜乐,常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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