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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观音(十九)(2)

时间:2012-02-2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海岩 点击:

    安心一进会议室就觉得有几分异样,三个领导并排坐在会议桌的左面,她进去以后就坐在右面。这个坐法给人的感觉太正现了,像大学里考学位时的答辩会似的,再加上领导们的面孔都严肃着,尽管那位方主任在她进屋之后便露出些亲切的笑容,但那也是主题严肃的一种笑容,一点都不轻松。

    安心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心里知道他们找她一定是要和她谈某个重要的事情。那位方主任先开了口,见她的左手还打着绷带,先是关切地问了问她的伤情。当然紧接着,也关心了她的心情,对她爱人的不幸遇难表示了哀痛,话说得既正统又亲切。短暂的慰问之后,话题就转入了正轨。

    “今天,我代表局领导、局政治处,也就是代表组织吧,来和你谈一谈。首先,我们对你大专毕业来南德市局缉毒大队实习这一年多的表现,感到还是满意的。你一个年轻女同志,选择到我们这个边境城市来锻炼,说明确实是树立了为公安献身,为人民服务的崇高理想,而且通过一年多的实践,思想上、业务上、意志品质上,都有提高,都有提高。今天我们找你谈,还是因为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你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对于摧毁这个贩毒据点,摧毁这个团伙,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要不然罪犯也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地报复你。所以,局党委昨天研究了一下,决定给你记个人二等功一次。记功的决定和证书、证章,马上就会发下来,等发的时候再正式宣布。现在我们是提前向你表示祝贺了,啊,表示祝贺!”

    方主任说到记功,老潘和老钱也都冲地点头,脸上现出笑意,做出同贺的响应。下面的话依然由那位方主任继续说下去,安心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今天找她,这架式、这表倩、这气氛,绝不仅仅是通知并祝贺这桩喜讯。

    果然,方主任话锋一转,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今天我们也要和你商量,考虑到这个案子,目前线索不多,目前只能初步认定是毛杰、毛放兄弟所为,带有明显的仇杀报复性质。现在估计他们已经逃离本地,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缉毒工作你干了一年多也很了解了,太残酷。现在已经很清楚,毛家大院是境外贩毒组织在境内的一个重要据点,这家人和他们的同伙,都是国际贩毒集团的骨干成员,他们都有藏匿的窝点和逃脱的路线,这两个家伙对你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迟早还会找你。这类事以前咱们这里,还有其它地区,都发生过。我们很多缉毒民警与毒犯之间,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局党委根据这个情况,也听取了你们缉毒大队领导的意见,昨天又向省公安厅政治处请示了一下,根据请示的结果,决定从今天起,对你实施保护措施。调离公安机关,调离本地,找个远一点的地方,给你换一套姓名档案,安排其它工作,这样可以避免不应有的牺牲。”

    安心惊呆了,她知道他们找她肯定有事,但没想到是这个事。她这两天本来一直想,铁军不在了,广屏婆婆家也肯定不能再回去。除了清综父母那里,她只有缉毒大队这个家了。她愣着,扭脸去看潘队长和钱队长,潘队长低头抽烟,钱队长回避不及,让她的目光逮住,只好咳嗽了一下,解释道:“这不是说咱们怕他们,不是咱们胆小害怕了。这是组织b对咱们干缉毒工作的同志的一种爱护,一种关怀。这种保护措施以前对其他同志也使用过,并不是今天才开的先例……”

    老钱说了半天,基本上还是重复了刚才方主任已经表达过的意思。安心眼睛湿了,她隐隐感到这一切都已不可更改,这是决定,组织上正式的决定,已经请示过上级的决定,她只能服从。

    她眼含着泪水,想自己此时应该说几句感谢的话,感谢组织上对她的关心和保护,但她一开口,不知怎么却问出了这么一句:“以后……我永远都不能再干公安了吗……”

    老潘老钱都低头不语,方主任沉吟了一下,也只能再讲大道理:“做其它工作也一样是为人民服务,一样可以干出成绩,作出贡献,跟干公安惟一不同的是,你会比较安全。你是个大学生,有知识,我相信你在任何工作岗位上都能发挥出你的聪明才智来。你不像有些同志,除了有一点公安工作的经验之外,就没有别的知识了,这些同志换什么工作都很难。以前我们转移出去的个别同志,不要说干别的工作,当农民都当不了。我们帮他安排的工作,干几天就干不下去了,最后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了。

    你的情况跟那些同志完全不同。“

    大道理安心都懂,小道理方主任也说得实在,可安心心里一时转不过弯儿来的,不是道理,而是感情。她的泪珠子终于啪啪啪贴地掉下来了,她哽咽了一句:“我也干不了别的,我不想隐姓埋名,我不想离开公安队伍……”

    潘队长这时开了口,他说:“安心,组织上让你换个名字换个地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你是女同志,又是大学生,组织上必须考虑你的安全。再说,你还有个孩子,你的孩子长期交给父母带,你长期不和孩子在一起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可你要是留在缉毒大队就不可能带着孩子。现在罪犯是盯上你了,你的安全、孩子的安全,组织上压力太大了,所以采取这个措施也是万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能配合。”

    安心不再说话,地甚至不让自己的眼泪再落下来。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那位方主任语气和蔼地收拢了话题:“怎么样,你好好考虑一下,啊。”

    安心没有抬头,没有着他们,声音中依然带着委屈的哭腔,她问:“我只能配合,只能服从吗?”

    没有人答复她,他们都沉默不语。

    安心把头抬起来,眼睛还红着,她抽了一下鼻子,用伤风一样的鼻音,哝哝地,一句一停地说道:“那好,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组织上让我去哪里都行。”

    他们都看她,没人表示高兴。这场谈话就这么结束了,这对安心本来是好事,是组织的好意,可她的心情和她的眼泪,使跟她谈话的这三位头头在走出会议室时,都是一脸的沉重。

    那几天安心虽然不会再被安排任何队里的工作,但她始终没能闲着,除了负责侦办铁军被杀案的那几位刑警又找了她两次之外,市局政治处的一位科长也找过她,主要是谈她下一步的工作安排问题。政治处通过和有关方面的联系,初步走下来让她去北邱市。那是一个县级市,在滇东地区,与滇西的南德相隔六百公里,离广屏也不算太近,离清绵就更远。局里有关部门帮她做了一个假档案,和一个假身份证,替她改了名字,那名字挺俗,叫何燕红。她也无所谓,反正她的真名、真档案,都还留在南德市局政治处。其身份证她自己保管,政治处也没说要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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