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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殇子迦太基(10)

时间:2008-11-05来源:天涯社区 作者:非常不敢说 点击:

[NextPage19.城外的人不想冲进来]

19.城外的人不想冲进来
  
  罗马人祸不单:就在坎尼惨败之后,派往北方端高卢人老窝的司法官卢奇乌斯·博斯图米乌斯·阿尔比努斯又在波河流域中伏,两个军团全军覆没,已被选为下一年度执政官的博斯图米乌斯本人也阵亡了。如此算来罗马人已接连失去了10个军团,损失全国将近一半的能战之兵。
  
  此时费边再次临危受命,出来收拾残局。为了稳定人心士气,他非但没有惩处逃回来的瓦罗,还给他一个类似凯旋的欢迎仪式,称感谢他在危难关头没有抛弃城邦。根据我们今天惯常的思维方式,出了什么纰漏之后的第一要务是赶快找个替罪羊来宰掉,以平息公众的不满情绪,并把此举作为最高决策层的免责声明。但费边似乎并不太看重这种于事无补的权谋数术,此时罗马最需要的是上下一心的凝聚力,瓦罗毕竟是人民的选择,对他宽大处理有助于弥合市民和元老院长期积累的矛盾。但和瓦罗一起逃归的残兵败将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发配到条件艰苦的西西里战场。可见,西方虽没有刑不上大夫的理论基础,但对当官的和当兵的确实也执行双重标准。
  
  非常时期,罗马元老院执行了铁腕政策,下令各家各户的适龄男子都武装起来,随时准备保卫城市;可能造成失败主义悲观情绪的民众集会被禁止;官方拒绝向汉尼拔赎买俘虏,同时禁止各家私自赎回被俘的家人亲友,以免资敌;家有丧事者,悼念不得超过30天,不得在公众场合哀号啼哭……病急乱投医,费边还派自己的亲戚皮克托赶赴希腊的太阳神阿波罗圣城德尔斐,求取神谕。说来好笑,皮克托满怀虔诚地来到德尔斐,却发现阿波罗神庙两位神圣的女祭司都在通奸,他一怒之下斩了这两个性解放先驱回来复命。费边则借此机会向罗马市民宣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在这一切强制措施、激励办法和心理暗示之下,罗马市民逐渐恢复了振作。所有17岁以上的公民都投军报国,富户捐出私家奴隶编入军队,政府也释放犯人准其戴罪立功。全体罗马人严阵以待,汉尼拔如梦魇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他那只独眼中放出的寒光,似乎就投射在罗马的城墙上,每个人都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
  
  罗马人的紧张不无道理,事实上就在坎尼之战的当晚,汉尼拔的副手马哈巴尔就激动地建言,请统帅拨给他一支精兵直抵罗马城下。他豪情万丈地发誓,不消五天,定能让迦太基大军立马卡皮托尔山。汉尼拔理解这位在大战中担任后队,没过着杀人瘾的副将立功心切,他称赞马哈巴尔勇气可嘉,但表示还要从长计议。马哈巴尔带着无尽的失望与不甘,对汉尼拔发表了一段日后几乎被作为后者墓志铭的评价:“汉尼拔啊,你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获取胜利,但你不懂得如何利用你的胜利!我闻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信哉斯言!”
  
  不进军罗马,汉尼拔的这一决策,在此后两千多年中被历代无聊人士讨论个没完,李维在书中说:正是迦太基人这一刻的犹豫,使得罗马城乃至整个罗马共和国免于灭亡。这种论点获得了许多战略家的赞同,比如二战时的英军元帅蒙哥马利。这一派的观点认为汉尼拔放过罗马城,给了对手喘息之机,结果一时纵敌成了万世之憾。
  
  在最接近胜利的时候,没有乘勇追穷寇,这段历史令人读罢确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之叹,但细细想来,这种叹息更像是基于情感的惋惜,而不是通盘考虑当时双方战略战术形势后,基于理性分析得出的结论。罗马城外的汉尼拔不想冲进去,其中的考量远非坐而论道的李维所能参悟,至于蒙哥马利,也不过是侥幸赢了隆美尔之后,就自信极度爆棚,乱发怀古幽情而已。
  
  先从最浅显的战术层面上说,在当时的冷兵器时代,攻城是一大难题。《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当时《孙子兵法》还没发行到欧洲,汉尼拔肯定没学习过,但上文论及的攻城之艰苦,他却有过亲身体验:萨贡托。当时汉尼拔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兵源、粮饷、攻城器械都不缺货,尚且需要常围久困,八月乃下。萨贡托的城防和守军素质比之罗马,相去不可以里计,而现在汉尼拔手上的兵力,马步军合计只有4.4万人,钱粮补给都没有保障,又缺乏攻城的重武器(过阿尔卑斯山的时候都扔了),这样的力量能否拿得下那座“永恒之城”,实在很成疑问。罗马还有一道无形的城墙,那就是人民抵抗的决心,孟德斯鸠在《罗马盛衰原因论》中写道:诚然,在开头的时候,城里的人是惊恐万状的;不过一个好战民族的沮丧几乎总是会转变成勇气的,因而这种沮丧同只感到自己弱点的劣等民族的那种沮丧是不一样的(《迦太基与罗马的平行地位/对汉尼拔的战争》)。这话说得很傲气,但有事实为证:在坎尼战役之后,罗马不但又迅速组织起新的军团,还向西西里、波河等前线派出增援部队。可见无论人力资源还是战斗意志,罗马人都还大有余勇可贾,面对这样的敌人,恐怕连汉尼拔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况且,罗马的同盟尚在,如果进攻罗马城,他们随时可以传檄盟邦,要求军援,那样的话,围城部队很可能会在坚城之下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其损失可能尚不止“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
  
  综上,进军罗马城的宏大梦想,终究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
  
  除了上述战术层面的“不能”,汉尼拔不进兵罗马,也是出于战略上的“不为”。
  
  孙武子在分析完攻城之弊后,又接着论述道: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在出兵之前汉尼拔就明确了自己的战略意图:通过军事打击动摇罗马的盟主地位,使其主导的联盟瓦解;夺回迦太基在上一场战争中失去的利益,以及对罗马的战略优势。从提契诺河到坎尼,罗马人像个急于翻本的赌徒一样,越赌越大,越输越多,这让汉尼拔有理由相信,他不但赢得了对敌人的战场优势,还赢得了心理优势,接下来可以“兵不顿而利可全”了。根据汉尼拔的估计,罗马连战连败导致威望下降,对其不满的意大利城邦必会倒戈来投,自己如日中天的声望,可以吸引最广泛的反罗马统一阵线,达到孤立罗马的战略目的,而失去作为力量源泉的同盟,罗马的屈服也就指日可待。故而,现在不必再耗费力量于攻城这个下下之法,可以转而通过“伐谋”、“伐交”来保存军队实力,等着“以全争于天下”了。
  
  意大利的第二大城市,位于坎尼以西的坎帕尼亚首府卡普亚,是汉尼拔争取的第一个对象。成事不足保败事有余的坎尼逃兵瓦罗也来到卡普亚,他对当地人民大肆渲染汉尼拔的暴虐,说他们全军都以人肉为食,要卡普亚人必须抵抗非洲魔鬼。但当听众们问他,罗马能提供什么帮助时,这位执政官坦率地表示:拜他本人在坎尼的表现所赐,罗马现在什么帮助也提供不了,卡普亚人只能依仗自己的力量。
  
  这样的动员简直就是为渊驱鱼,变相地将卡普亚推向迦太基人,瓦罗走后,卡普亚执政官帕库维乌斯·卡拉维乌斯决定开城迎接汉尼拔,作为回报,后者许诺不干涉卡普亚内政,不强迫卡普亚人服兵役。
  
  尽管卡普亚变节带来的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但这座意大利第二大城市的投诚让汉尼拔充满乐观地确信,他肢解罗马连盟的釜底抽薪之计,正在一步步地实现。
  [NextPage20.卡普亚岁月]

20.卡普亚岁月  
  有了卡普亚这座堪与罗马比肩的城市作根据地,迦太基的远征军算是结束了“流寇”生涯。按照汉尼拔的计划,接下来要做的是把这个试点的成功经验推广到整个意大利南部地区。这个过程起初就如事先设想的一样顺利,就在公元前216年当年,他又征服了坎帕尼亚南部的城邦努塞利亚,而位于亚平宁半岛“靴尖”部分的布鲁提安地区,除了雷吉乌姆(今雷焦卡布里亚,意甲球队雷吉纳所在城市),其余的大多数城邦也相继归附,包括可作为海军登陆地的洛克利、克罗托内等港口。
  
  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汉尼拔的部属们也不可避免地有所倦怠。这年冬天他们就在卡普亚过冬,李维的书中写道,这是远征军战士们三年来第一次在床上睡觉,而且李维还暗示,他们并不是孤枕而眠——也难怪,这些精壮汉子们戎马经年,好容易有几天安闲时光,开个房,洗个澡,人之常情。
  
  此时的汉尼拔并没有放缓他的战略计划,坎尼之后,他就派三弟马戈回迦太基城报捷。后者到了议院,命人抬进来一个箩筐,哗的一下倾倒在堂上,但见浮光跃金,一室灿然,筐中跳出的全是金戒指,这是从那些阵亡的罗马显贵尸身上缴获的。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只这么一点点就足够了,何况是这么多。丰厚的战利品打动了迦太基议员们,他们表态愿意从国内派兵增援汉尼拔,以期扩大战果。
  
  除了内援,外援方面也有重大收获:这一年年底,地中海世界的另一大实力派,马其顿国王腓力五世遣使与汉尼拔结盟,约定出兵意大利。而到了公元前215年,西西里岛的大地头蛇叙拉古领主西罗二世以九十高龄晏驾,他15岁的孙子西罗尼姆斯也准备重新倒向迦太基阵营。此外,波河流域的高卢部落仍在给罗马找麻烦,撒丁尼亚的迦太基裔领袖汉普希克拉斯也暗通故国,准备起事逐走罗马人。汉尼拔编织罗马包围网的梦想似乎正在照进实现,但不久后,他就痛苦地发现,这一切算计,始终仅仅停留在规划图上。
  
  罗马方面,坎尼惨败之后他们虽然表示决不屈服,但在战场上已经学乖了,彻底地贯彻“费边战略”,据守坚城避敌锋芒。公元前215年的执政官选举中,宿将马库斯·克劳迪厄斯·马塞鲁斯被选中,接替来不及履职就葬身高卢的博斯图米乌斯。此人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勇将,在第一次布匿战争时出道,曾在西西里跟哈米尔卡过招,后来和弗拉米尼乌斯一同征剿高卢茵苏勃儿部,单枪匹马阵斩敌酋,勇武之名一时无两。坎尼惨败后正是他赴前线整编残余部队,并指挥他们守住了诺拉镇,几次击退迦太基军,汉尼拔亲至也未能破城。这些辉煌战绩让马塞鲁斯成了拯救罗马的最佳人选,但就在他准备宣誓就职时,三月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闷雷,这个有悖时令的现象被祭司解读为天神对选举结果不满:霹雷一声震天响,不愿老马当首长。于是,马塞鲁斯只好将到手的职位让与坎尼之后事实上一直在主持工作的费边,后者第三次出任执政官(另一位执政官是此前已当选、正统兵在前线的提比略·格拉古)。好在二人都是公忠体国之士,并没生出什么隔阂。费边的坚忍沉着,与老马的果敢豪勇正好刚柔相济,共同支撑罗马的危局。他们极其明智地采用了削其羽翼的反制战略:打击汉尼拔在意大利境内外的新盟友。
  
  先是马其顿。小国王腓力受坎尼之战的鼓舞,本来雄心勃勃地准备举兵西进,但他派去结盟的使者归途中被罗马舰队截获,这个同盟计划提前曝光。罗马人立刻先发制人,在巴尔干半岛的领地伊利里亚登陆,这下缺少舰队的腓力害怕了,再不敢动渡海西征的念头,虽已同罗马决裂,却按兵不动,打起了静坐战争,等终于鼓起勇气向周边的罗马盟邦开战,又久攻不下。如此,罗马人仅以一支偏师就将东方强敌牢牢钉死。
  
  在叙拉古,新即位的西罗尼姆斯刚步入青春期,对他并不熟悉的政治充满了幻想,希望借罗马被汉尼拔重创之机将地盘扩展到西西里全岛,于是与迦太基亲近,疏远罗马。西罗尼姆斯很快就意外地遇刺身亡了,不过这位少爷在他短短的半年任期内,已将与罗马的关系败坏到无可修复的程度。加之他死后,汉尼拔派驻的卧底希波克拉底和埃比凯迪斯成功的控制了叙拉古的舆论导向,煽动人民脱离罗马争取“独立”。于是,公元前214年,终于重任执政官的马塞鲁斯(这次老天没再表示异议)率4个军团兵临叙拉古城下。
  
  叙拉古的政界和军队都乱成一团,迦太基开来的援兵也不济事,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他就是古文明时代最后一位大师、流体力学开山鼻祖、裸奔先驱阿基米德。阿基米德不但从事理论研究,还致力于国防科技建设,他主持研发生产了许多今天看来难以置信的尖端武器,比如有一种超巨型投石炮,可以发射重达350公斤的巨石,曾一击就砸毁了马塞鲁斯用八艘船改装的登城云梯,是绝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有更厉害的,波利比乌斯记载,阿基米德还造出了一种机械巨手,固定在临海的城墙上,下端有一大堆复杂精密的杠杆和绞盘操控,当敌船靠近,可以用绞盘放下巨手,抓住船头将船掀翻或提起来重重摔下,这种古代起重机实在是匪夷所思,不过考虑到阿基米德是连地球都能撬起来的奇才,发明这么个装置对他来说大概也非难事。当然,所有传说中最神奇的要算那个“太阳能打火器”,据说阿基米德曾指挥全城妇女用凸透镜聚焦阳光,把罗马人的战船给烧了,这个故事太过超前,以至于其真实性被频繁质疑。
  
  阿基米德凭一己之智,力阻罗马大军一年有余。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碰上变节投敌之辈,阿基米德也没办法。公元前213年,一个叙拉古逃兵向马塞鲁斯透露说,叙拉古城正在筹备一个节日庆典,可能疏于防范。掌握了这个情报,马塞鲁斯一举破城。为了杀一儆百,他纵兵屠掠,阿基米德也死于杀红了眼的罗马士兵剑下。
  
  叙拉古城破,人民财物被掳掠一空,从此成为罗马的直属地盘,“古代世界最美丽的城市”,再不复昔日之荣光。这都要归咎于西罗尼姆斯的少不更事,他祖父西罗虽然亲手按动了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启动键,但后来很快认清形势转投罗马,也借此保住了政治独立,此后于罗马和迦太基之间左右逢源(第一次布匿战争后叙拉古的港口一直对迦太基开放),在两强夹缝中,小日子还过得不错。结果西罗尼姆斯接班未几,他祖父临渊履薄的努力就全被废弃,最后导致人民涂炭国家败亡,此所谓崽卖爷田心不痛。
  
  汉尼拔设想中的两大强援就这样被逐个击破,几乎没能起到什么牵制作用,更不用说合击罗马。这严重打乱了他的战略部署,真是不怕敌人是虎,就怕盟友是猪。
  
  事实上,策反意大利南部的工作,也不如看上去那么卓有成效。投诚的城邦,大多援引卡普亚的先例,开出很高的价码,尽管它们都没能得到卡普亚那样优厚的条件,但汉尼拔从它们身上获取的收益也远小于预期。
  
  罗马的力量来自联盟,这一点不脱汉尼拔之洞见。他制定的孤立罗马、摧毁联盟的战略构想,可说是对症下药,并且,截至目前,这一方略在战场上得到了近乎完美的执行,但迦太基人在意大利南部摧毁了罗马主导的旧世界,却建立不起一个自己主导的新世界,这是什么缘故?
  
  此中原由,归结起来大致如下:
  
  第一,汉尼拔看见了罗马联盟的力量,却没想到对手是如何获得这种力量的,这个联盟并不是单纯依靠武力建立起来的。诚然,坎帕尼亚、萨莫奈、伊特拉斯坎等等都是被武力征服的,但罗马人“马上得之”之后并没有“马上治之”,这些被征服的民族获得了与罗马人同样的公民权。比如坎帕尼亚人,理论上他们和罗马人的权利完全平等,只是由于居住得过远,他们并不参加每年的执政官选举(不投票也不参选),但只要他们搬家到罗马,就可以和本地人一样地行使这些政治权利,一样地受法律保护,并不需要办暂住证,也不会在大型节庆日的时候被打发回老家。同时,罗马除了征兵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敛取,也允许被征服的城邦在罗马法框架下保留自己的政府、司法和宗教,这种与民生息的政策和平等的公民待遇,能产生强大的向心力,历久弥坚,正如马基雅维利所说:“各城邦在一个它们看不见的政府的统治下更安宁、更惬意。”因此,当罗马陷于危难,它的联盟大多保持了忠贞,而变节的南部诸城邦,正是并入联盟时间最短的,联盟的优越性还没深入人心,加之震慑于汉尼拔的军威,才卖身投靠。对它们,李维的评价比较中肯,他说这些城邦是在进行“一种出于绝望的、旨在自保的狂乱的努力”。
  
  反观迦太基,他们的盟邦政策,前文之述已备。汉尼拔在意大利游说,请诸城邦脱离罗马,加入迦太基的联盟,但这个联盟几百年来的不佳形象,使得他的外交努力难有收效,而改革迦太基对待盟邦的政策,这是汉尼拔既想不到也做不到的。于是,他和罗马争夺盟友,就好比朝鲜和美国各自拿着自己的绿卡向外国人兜售,思维正常的人会接过哪一张,答案不言自明。
  
  第二,尽管汉尼拔翻过阿尔卑斯山以来就不断宣传,说自己是意大利各个被压迫民族的解放者,但首先各民族“被压迫”的感觉并不强烈,“被解放”的愿望并不迫切。其次,汉尼拔一路上或为了军需用度,或为了调动敌军,对他宣称要解放的意大利各民族杀掠无算,尽管他有意地缩小打击面,只针对罗马,但战场上刀枪无眼,别的民族岂能不受池鱼之殃?这样一来他的政治宣传完全成了空谈,反倒加剧了人们对本就名声狼藉的“布匿信用”的负面印象。
  
  第三,其时罗马执行费边战略,采取守势,修筑了许多防御工事,深沟复垒易守难攻,罗马的许多盟邦也都住在有城墙拱卫的市镇里,汉尼拔在攻城方面鲜有作为,这使城里的人们有本钱无视他,只要别在旷野上被他逮到就可以。在情势并不是非叛变不可的时候,一般人还是不愿意做叛徒的。
  
  第四,汉尼拔放弃更有群众基础的高卢地区,而转战南意大利,为的是打通海上补给线,及时获取从迦太基本土和西班牙来的支援,但迦太基中央政府承诺的援军,只来了4000努米底亚骑兵和40头战象,显然是杯水车薪。就地募兵更是困难重重,南意大利此前是城邦林立的希腊世界,彼此间凝聚力不强,很难发动他们一起参加对罗马的战争,甚至有的城邦间还结有夙愿,他们与汉尼拔联合是想假手于他除掉对头,这一盘散沙的城邦自然提供不了汉尼拔想要的战争资源。而且即便他们肯出人出力,也未必有多大的裨益,想靠这些罗马的手下败将去打罗马,谈何容易。更要命的是,汉尼拔与这些城邦结盟后对他们负有保护的责任,当罗马人来袭时,必须派兵援助,有时还得分兵驻守,这让他本就匮乏的兵力更加捉襟见肘。
  
  麻烦还不止此,他手下那些百战强兵的战斗力,也在卡普亚醇酒美人的陶冶下迅速退化,以至于攻打塔兰托久战无功,和马塞鲁斯几度交手也没占到大便宜。反倒让对手借此恢复了罗马士兵的信心,马塞鲁斯鼓励手下说:卡普亚就是汉尼拔的坎尼!这让“卡普亚”成了不思进取,由盛转衰的代名词。
  
   1796年,攻克了米兰城的拿破仑向士兵发表演讲《不朽的荣誉将归于你们》,其中有如下语句:“士兵们!你们做了许多事情。可是,这是不是说你们再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呢?人们在谈到我们时会不会说,我们善于获取胜利,却不善于利用胜利呢?后代会不会责备我们,说我们在伦巴第碰上了卡普亚呢?”显然,这位汉尼拔的崇拜者将偶像的卡普亚岁月当作了反面教材。
 [NextPage21.“汉尼拔就在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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