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我吗?”
一直低着头的堀田,第一次将视线投注在我脸上,彼此相距稍远的眼睛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讨厌。”
她拉开视线答复我,声音虽然低沉,但说得非常肯定。
“为什么?”
“我不想说。”
我环抱双臂,盯着堀田看。她紧闭着野生鱼脸上的嘴巴,一度明亮闪烁的眼睛,又沉入了黑暗中。
“你太在意每件事了,是不是神经有点脆弱?”
“你说什么?”
我对“神经”两个字产生强烈的反应,不由得喊出声来,咂了咂舌。
“你可以走了。”我对堀田说。
她走到个别谈话室门口,行个礼再抬起头来时,视线与我交接,那双眼睛还是流露着冰冷的轻蔑。
我一个人留在个别谈话室,沉重地叹了口气。肚子又咕噜作响,仿佛在嘲笑完全看不透堀田内心世界的我。
县政府前的杂草空地上,天色已然昏暗。
鹿用两片嘴唇夹起仙贝,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把仙贝拿近鼻子一闻,发现味道还不差呢,是所谓五谷类的香味。
人会不会觉得好吃呢?我突然闪过这样的疑问。虽然有些愚蠢,我还是很想尝试。我很快环顾四周,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六点半,周遭微暗,空地上空无一人,只有我跟一头鹿。
我又假装闻鹿仙贝的味道,趁机用前牙咬了一小口。鹿仰头看着我,一副抗议的样子。我把缺了一角的仙贝给了鹿,专心品尝咬下来的那一小口。天哪,我觉得很好吃呢!接下来那一片,我多咬了一点,味道就像香醇的咸饼干,口感也不错,越吃越好吃。
只剩最后一片了,我折成两半,本想把小的一半给鹿,但又觉得不妥,还是把大的一半给了鹿。
我把剩下的纸带揉成一团,离开了空地。在县政府前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从某处传来鹿的高亢叫声,掠过黄昏的天空。
びいと啼く尻声悲し夜乃鹿
(呦呦鸣啼尾声凄切夜之鹿)
这是芭蕉歌咏奈良之鹿的俳句。
在空中回响的声音,我听起来是“咿呦喔”,怎么听都不像是“呦呦”,但是听在大俳句诗人芭蕉耳里好像是“呦呦”。我觉得芭蕉八成是个得过且过的男人,可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个想法。
我站在教室门前,仰头看着“1-A”的牌子。
经过昨天堀田那件事,我一打开门,就反射性地望向前面黑板。
确定上面什么也没写时,紧张的心情才得以舒缓,我松口气踏上讲台,把教材放在讲桌上,便响起“起立”的声音。我配合“敬礼”的口号,把头低得比平常还要低。
抬起头来时,赫然看到对面黑板上的字。
“鹿仙贝那么好吃吗?”
一时之间,我没搞懂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当我察觉是在说我昨天回家途中的那件事时,全身一阵寒栗。
“后面黑板上的字是谁写的?”
我忍不住大吼,当然没有人响应。我大声踩着地板,走向教室后面,擦掉黑板上的字。这是我之前没有过的行动,所以当我擦完字再回过头时,全教室的学生都惊慌地看着我。
我的视线与坐在我前方的堀田交接。
“是你写的?”
“不是。”
“那么是谁写的?”
“不知道。”
一来一往的对应,跟昨天完全一样。堀田摇着头,表情难以捉摸,有点挑衅,又带点冷静理智。教室一片沉默,我不知该如何撕裂这样的沉默。
“鹿仙贝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