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让人惊讶的是他的琴音。
无论是险象环生的现代作品《夜巷》,还是高难段落密集的改编曲《歌剧“唐璜”的回忆》,无一不被他的手指驯服,冷静华丽的演奏,光洁利落的音色,举重若轻的技法,在耳朵是入口的世界里,他曾说,他是国王。
甚至最吝于赞美的世界级乐评人,也承认他的天赋,绝不在郎朗与李云迪之下。
但他却让人扼腕。
因为除了业内人士,没几个人知道沈文裕是谁。
然而沈文裕从未被埋没,他小小年纪就夺得过拉赫玛尼诺夫比赛的金奖,在德国顶级的乐府师从欧洲最好的名师,学了七年。
正为了握紧这样的天赋,让它耗尽每一丝光热,换来唾手可得的名利,不顾名师的劝阻,沈文裕的父亲让他辍学回国。
事与愿违,在一些国内的钢琴比赛中,沈文裕甚至没有进入复赛。他的技巧华丽无懈可击,但在评委眼中,过分的炫技,甚至成了一种“offense”(冒犯)。
意大利的一位评委,干脆建议“沈文裕应该谈一个女朋友,多了解下生活”。
沈文裕被握得太紧了。
沈父希望儿子的价值被最大限度地利用,他把沈文裕真空塑封起来,没有基本的社交,几次暗恋也无疾而终,跟陌生人说话会本能地想躲在父亲身后,连最基本的穿衣吃饭都统统被照顾好,“只是弹琴”。
而音乐同世上所有事,技巧只是铺路的石子,天赋是通幽的小径,最终需要抵达的,恰恰是对这世界的顿悟、理解、表达与深情。
天分也需要轻捧,不随便糟践,也不过分看重,放它在行云流水的人生里摸爬滚打,在酸甜苦辣的人世间尽情入味,方成气候。
世间最宝贵的事物,大抵都如流水河沙,明珠萤火,紧握的都被捏碎,落得一无所有,轻捧的,才能等及它绽放自己的光芒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