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吗?不,恰恰相反,已经足够了,非常非常够了!
纳斯金卡,您是一位心地非常善良的姑娘,要是您一开始就成为我的纳斯金卡有多好啊!”
“这就对啦!唔!”
“好吧,纳斯金卡,请您听听下面是我多么可笑的经历。”
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装出一副近乎迂腐的庄严神态,好像念稿子似的说了起来:“纳斯金卡,可能您不知道,彼得堡有一些相当奇怪的角落。普照彼得堡所有的人的那个太阳,似乎不肯光顾这些地方,而照射这些地方的,好像是另一个专门为这些地方订做的太阳。它用另一种特殊的光芒,照射着这里的一切。亲爱的纳斯金卡,这些角落里过的完全是另一种生活,根本不像我们周围沸腾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不是存在于我们这儿,不是存在于我们这个极其严肃的时代,而是可能存在于遥远的九重天之外。这种生活是荒诞、热情的理想混合物,哎,纳斯金卡,它里面和着阴暗、平淡无奇和无法想象的庸俗!”
“啊,我的上帝呀!这是一个多好的开场白呀!我这是听到了什么呢?”
“纳斯金卡(我叫您纳斯金卡,总是觉得不够),您会听到,在这些地方生活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幻想家!如果要给它下一个详细的定义,那就应该说,幻想家不是人,而是某种中性的东西。他们多半住在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好像藏身在里面,甚至害怕见到白昼的阳光。它一旦爬进自己的窝里,就在那里面落地生根,像蜗牛一样,或者至少在这一方面活像一种有趣的动物。这种有趣的东西既像动物,又像动物的家,人们通常把它叫做乌龟。您想想看,他为什么那么热爱自己的四面墙壁,而那些墙壁总是涂有绿的颜色,被薰得黑黝黝的,看了叫人丧气,而且散发出一股叫人难以忍受的烟味!为什么这位可笑的先生在接待他的某个来访的熟人(他的熟人是很少的)时,神色是那么窘迫,脸色突变,神情慌乱,好像他刚刚在自己的房内犯过罪似的,不是制造伪币就是写下几行小诗,用匿名的方式,寄往杂志社,谎称原作者已经故去,作为朋友,认为发表故友的诗作,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云云。纳斯金卡,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这两位朋友见面却谈不来?为什么那位突然来访的朋友闷闷不乐?他既不笑,也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而在其他场合,他却总是谈笑风生、妙语如珠的,特别是在议论女人和其他引人入胜的话题的时候。其次,这位朋友肯定是结识不久的新交,为什么他第一次造访就(第二次造访是不会有的,因为下次他是决不会来的)看到主人惊慌失措的神色,尽管他口若悬河(他是有这个本事的),却变得如此窘迫,竟然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而他的主人呢,一开始就作出极大的努力,力图使他们的谈话风趣横生,有声有色,为了表现他对上流社会的了解,他也谈女性,甚至低声下气,讨好这位误来他家作客的可怜人,但是所有这些努力,全部归于无效!还有一点,为什么客人突然想起一件极其紧要的事情(其实,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事),赶紧把主人热情地紧握着的手抽出来,匆匆忙忙抓起帽子,迅速离去,而主人却在想方设法,表示他的懊悔,希望以此挽回失去的面子?为什么离去的客人一出门就发誓,以后决不再到这个怪人家里来,虽然这个怪人实质上是一位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人?同时,这位客人大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自己前不久与之交谈的主人与谈话时他见到的一只可怜的小猫相比较,这当然是不伦不类的。那只小猫遭到孩子们的戏弄,受尽了他们的惊吓和侮辱。孩子们对小猫不讲信义,居然抓住它,把它当俘虏,弄得它浑身是灰,狼狈不堪,最后只好躲到椅子底下,藏进暗处,好不容易才摆脱孩子们的纠缠。它在那里整整呆了一个小时,它竖起身上的毛,呼哧呼哧地喘气、喷嚏,用自己的两只前爪,洗自己受尽凌辱的嘴脸。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它对周围的一切,都怀着敌意,甚至对同情它的女管家为它留下的主人吃剩的饭菜,也是如此!”
“您听我说,”纳斯金卡打断了我的话,她一直睁着两眼,张着小口满脸惊讶地听我说话。“您听着,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为什么正是由您向我提这样可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