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思没有言语,只是用深蓝色的军袜抹掉眼泪,拼命埋头编织。她不浪费点滴时间,而是从身边的工作做起,并暗下决心,一定让爸爸回来欢聚的时候如愿以偿。
马奇太太用她愉悦的声音打破了乔说话之后的一阵沉默:“你们还记得演《天路历程》的情形吗?那时候你们还都是些小东西。你们最喜欢我把布袋绑到你们背上做担子,再给你们帽、棍子和纸卷,让你们从屋里走到地窖,也就是-毁灭城-,又再往上一直走到屋顶,在那里你们可以得到许多好东西,这就是-天国-了。“那多好玩啊,特别是走过狮子群,大战-地狱魔王-,路过-妖怪谷-时候!”乔说。
“我喜欢包袱掉下来滚落楼梯这个情节,”梅格说。
“我最喜欢的是我们走出来,上到平坦的屋顶,屋顶满是鲜花、乔木和美丽的东西,我们站在那里,在阳光照耀下,放声欢歌,”贝思微微笑着说,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美好的时刻。
“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我挺害怕那个地窖和黑漆漆的入口,还有就是挺喜欢吃屋顶上的蛋糕和牛奶。如果不是年龄太大,我倒挺想再演一回。”年仅十二但已显得成熟的艾美开始谈论告别童真了。
“演这出戏永远没有年龄之分,亲爱的,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扮演,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我们重担在肩,道路就在眼前,追求善美、追求幸福的愿望引导我们跨越无数艰难险阻,最后踏入圣宁之地——真正的-天国。来吧,往天国进发的小旅客们,再来一次吧。不是做戏,而是真心真意地去做,看看爸爸回来时你们走了多远的路。”“真的吗,妈妈?我们的重担在哪里?”缺乏想像力的年轻女士艾美问道。
“刚才你们各人都把自己的担子说了出来,只有贝思除外。恐怕她没有哩,”母亲答道。
“有呵,我也有。锅、碗、瓶、盆,扫帚抹布,嫉妒有漂亮钢琴的女孩,害怕生人,这些都是我的担子。”贝思的包袱如此有趣,大家直想笑,不过都没有笑出来,因为这样会大大伤害她的自尊心。
“干这些有什么不好呢?”梅格沉思着说,”这其实就是追求善美,只是说法不同而已,而这个故事可以启发我们,因为尽管我们都有追求善美之心,但因为做起来困难,我们便又忘掉了,不去尽力而为。”“我们今晚本来处于-绝望的深渊-,妈妈像书中的-帮助-一样来把我们拉了出去,我们应该像基督教徒一样有几本指导手册。这事怎么办好呢?”乔问,为自己的想像力给沉闷的任务添加了几分浪漫色彩而自鸣得意。
“圣诞节一早看看你们的枕下,就会找到指导手册了,”马奇太太说。
罕娜嬷嬷收拾桌子时,大家开始讨论新计划,然后取出四个装活计的小篮子,姐妹们开始飞针走线,为马奇太太缝制被单。针线活是个沉闷的活儿,不过今天晚上谁也没有抱怨。她们采纳乔的建议,把长长的缝口分为四段,分别称为欧洲、亚洲、非洲和美洲。这样果然缝得快多了。她们一边缝一边谈论针线穿越的不同国家,更觉进展神速。
九点钟的时候大家停下活儿,像平时那样先唱歌再去睡觉。家里有架老掉牙的钢琴,除了贝思,大家都不大会弹。她轻轻触动泛黄的琴键,大家随着悠扬的琴声唱了起来。梅格的嗓音像芦笛一样动听,她和母亲担任这支小演唱队的领唱。
艾美歌声清脆,如蟋蟀的鸣叫,乔则任由歌声在空中飘荡,总是在不适宜的时候冒出个颤音或怪叫声来,把最深沉的曲调给糟蹋掉。打从牙牙学语的时候开始,她们就一直这样唱:小星星,亮晶晶,如今这已成了家里的惯例,因为她们的母亲就是个天生的歌唱家。早上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她在屋子里走动时唱出的云雀般婉转的歌声,晚上,她那轻快的歌声又成了一天的尾声。这支熟识的摇篮曲姑娘们百听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