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雪霁,微风初日,一派少见的祥和。
云寄桑和谢清芳并肩沿着青石小路漫步而行。
云寄桑执弟子礼,微微落后,所以能专注地望着谢清芳。她今天穿了身大红的青鸾献寿芙蓉锦绣袄,下面是莲红百花裙,头上梳了凤凰髻,又点了梅额,阳光下更增丽色。
“老师得的,真的是癫狂么?”云寄桑虽然已经知晓,还是忍不住问道。
谢清芳默默地点了点头。
“您是怎么将这件事瞒住的?”云寄桑又问。
“为这件事,我辞退了很多魏府的老人,这三年里,能接触到老爷的,只有我和徐嫂两人而已。然后又以老爷病重不能见客为由,闭门谢客,就这样,一直瞒到今天……”谢清芳目光迷惘地望着湛蓝的天空。
“老师自己知道么?”云寄桑心中感叹,低声问。
谢清芳摇了摇头:“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病时候的事,身子好的时候,我总是想法让他坐下来写东西,不论是什么,信也好,诗词也好,总之要让他的文章流传在外,显得一切正常的样子。再加上唐先生的帮忙,总算还好,没出什么纰漏……”
“唐磐知道老师的事?”
“嗯,他一开始就知道,若没有他常常帮忙,恐怕我也瞒不到今天。他对老爷非常看重,一心想让老爷回朝廷作官,我却没那么多奢望,只想着能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也就是了……”谢清芳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
“这些年,师娘一定很难吧?”云寄桑叹息道。
“是啊,非常难,好在都过去了。”谢清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云寄桑眯起双眼,望向远方天边那片淡淡的轻云:“真的有那么难,甚至难到了必须杀人才行吗?”
一阵微风吹过,两边松柏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宛若轻烟引素,流云泄霭。云寄桑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谢清芳,完全不顾自己的须发被冰雪打湿。在那一片蒙蒙的雪雾中,谢清芳沉默着浴雪而立,身姿婉扬,只是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许久,雪雾散尽,晴光重现。
阳光下,谢清芳一脸温和的笑容,清婉如蓼花初放。她抬起皓腕。轻轻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漫声道:“幼清说笑了,我何曾杀过人呢?”
云寄桑也是微微一笑:“师娘当然杀过,而且杀过不只一个。长明和子通都是你杀的。因为你就是鬼缠铃,鬼缠铃就是你!”
又是一片压抑的宁静,只有风还在叹息着。
谢清芳摇了摇头,似乎想将什么荒谬的念头从脑中驱走:“此话从何说起?鬼缠铃明明是杨管家,他自己也已经承认了。”
“是承认了,为了保全你而承认的。”云寄桑叹道,“哑仆和梁樨登是杨世贞杀的不假,但也仅此而已。而且他杀这两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你。因为你是苏尼,而他是毕摩,同根同源,都是罗罗的法师。我想,就是师娘你也想不到他竟然是毕摩吧?他当初投入魏府时一定没有告诉你,怕的就是有这一天。”
“你胡说些什么,我一个弱女子,怎杀得了人?”谢清芳恬淡地反问道。
“鬼缠铃杀人一向只用铃声,何尝用过蛮力?”云寄桑反驳道。
“可是,鬼缠铃总得会武功吧?朱长明死的那个地方你也看了,恐怕只有会轻功的人才能飞过雪地去杀人吧?”谢清芳依旧不以为意地笑着,似乎根本没将云寄桑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在和一个满脑袋胡思乱想的孩子开着玩笑。
云寄桑点了点头,叹道:“不错,当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只是我,恐怕当时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其实,要不留痕迹的越过那片雪地根本不需要什么轻功,只需要把自己的脚印掩藏起来,而这,用一个简单而巧妙的方法就足以了。”
“幼清是想说,我是踩着长明的脚印走过去,再倒退回来的?”谢清芳好笑地问。
“不,当然不是这样。王延思是个经验丰富的捕头,这样的小花招他一眼就看得出来。所以,你用了一个更加巧妙的方法,而且,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谢清芳脸色微微一变:“哦,那是什么?”
“记得当初鱼真人曾经和我说过,她曾经见你在当晚提着一个布袋,而后来我在铿然居也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布袋,而奥妙就在那个布袋里。”云寄桑肯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