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第三部 盖尔芒特家那边 (第6节))(12)
时间:2023-02-2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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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讨好我,他又加了一句。他只给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施大礼,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朝他点点头,从她的小围裙里伸出一只手——
①伊夫多是法国地名,《伊夫多的国王》是一首歌名。
在一个越来越不富裕的世界上,盖尔芒特公爵可算得上是一个大阔佬,他已和巨富的概念合而为一了。在他身上,既有贵族大老爷的虚荣心,又有大富翁的自负;贵族温文尔雅的举止恰恰遏制了富翁的自负。况且,谁都知道,他在女人身上的成功——这给他妻子造成了不幸——不完全归功于他的姓氏和家产,因为看上去他仍然很漂亮,他的侧影象希腊神那样潇洒,干净利落。
“真的?她在您府上演出过?”德-阿让古尔先生问公爵夫人。
“当然是真的!她来朗诵过,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她的裙子‘上头’也都是百合花。”(同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一样,德-盖尔芒特夫人有些字故意学乡下人发音,不过,她不象她姑妈那样用舌尖发颤音。)
在德-诺布瓦先生被迫带布洛克到窗口谈话之前,我又走到这个老外交家的身边,悄悄地对他说,我想和他谈谈我父亲在法兰西学院的席位问题。他起初想把这个问题推到以后再谈,但我不同意,我说我马上就要去巴尔贝克海滩了。
“怎么!您又要去巴尔贝克?您真成了环球旅行家啦!”然后,他就让步了。听到勒鲁瓦-博里厄的名字,德-诺布瓦先生用怀疑的目光凝视我。我猜想他也许在勒鲁瓦-博里厄面前说过对我父亲不利的话,担心这位经济学家把他说的话讲给我父亲听了。忽然,他似乎对我父亲流露出了真正的感情。他先是慢吞吞地哼哈几声,突然喷出一句话来,仿佛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而是不可抗拒的信念把他刚才吞吞吐吐、想保持缄默的努力化为乌有似的:“不,不!”他激动地对我说,“您父亲不应该参加竞选。这是为他着想,为了他的利益,为了尊重他的才华。他很有才华,干这种冒险事会毁了他。他的价值要比当一个法兰西学校的院士大得多。他当上院士,就会失去一切,却什么也不会得到。谢天谢地,他不是演说家。我那些可爱的同僚们最看重演说才能,即使讲的全都是陈词滥调。您父亲在生活中有更重要的目标,他应该勇往直前,不要拐到荆棘丛中去寻找猎物,即使那是柏拉图学园①中的荆棘丛,也是刺多于花。况且,他只能得到几票。法兰西学院在接纳申请人入院前,一般先要让申请人等上一段时间。现在没什么事好做。以后怎样,我也说不上。不过,要由法兰西学院亲自来找他。法兰西学院盲目地实践着我们阿尔卑斯山那边的邻居信仰的原则:‘faràdase’②,但是失败多于成功。勒鲁瓦-博里厄同我谈起这些事时,样子总叫人不愉快。此外,我猜想他和您父亲可能是一派,是吧?……我曾明确地使勒鲁瓦-博里厄感到,他只懂得棉花和金属,正如俾斯麦所讲的,不可能知道难以估计的因素会起什么作用。最要紧的是,应该说服您父亲不参加竞选:‘Principiisobsta’③。要是他固执己见,让他的朋友们面对既成事实,那他们就不好办了。听着,”他突然用蓝眼睛紧盯着我,诚恳地对我说,“我多么喜欢您父亲,我要告诉您一件事,会让您大吃一惊。嗳!正因为我喜欢他(我和他是两个不可分离的难兄难弟,Areadesambo④),而且知道如果他继续留在领导岗位上,能为国家效劳,能使国家避开暗礁,出于友谊和尊敬,出于爱国主义,我决不会投他一票!而且,我相信我曾向他作过暗示。(我在他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勒鲁瓦-博里厄那种亚述人的严肃面影。)如果我投他一票,就意味着我说话不算数。”德-诺布瓦先生谈话中好几次都把他的同僚当成老顽固。除了其他理由之外,还因为一个俱乐部或一个科学院的每一个成员都把他的同僚看作是同他自己的性格截然相反的人。他们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能说:“啊!这件事要是由我一人作主就好了”,而是为了向人显示他的头衔是最难获得的,也是最令人自豪的。“我跟您说,”他作结论道,“为了你们大家的利益,我宁愿让您的父亲在十年或十五年后的竞选中再获得胜利。”我认为,他说这话不是出于嫉妒,至少也是缺少助人为乐的精神。可是,他这句话后来在同一件事情上获得了不同的意思——
①指公元前387年古希腊唯心主义哲学家柏拉图在雅典附近创办的一所学校,是宣扬唯心主义的主要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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