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家族守护神,告诉德-盖尔芒特夫人,象她那样拥有百万财富,当第一流公爵夫人是必要的,它要她宁愿少看几本有趣的书,也要去参加乏味的茶会、晚宴和晚会,这和雨一样令人讨厌,但却必不可少。德-盖尔芒特夫人牢骚满腹、冷嘲热讽地接受了,不过没有细想为什么接受。然而,当膳食总管称呼这个只信精神不信爵位的女人为“公爵夫人”时,这种意外的现象并没有使她感到不舒服。她从来没想要求他只喊她“夫人”。有些人出于好心,可能会认为德-盖尔芒特夫人心不在焉,只听见“夫人”二字,没听见附加成份。不过,如果说她会装聋,她却不会作哑。每每有事要叫丈夫办理,她总对膳食总管说:“您提醒公爵先生……”
此外,家族守护神还有其他事要做,例如,让道德说话。当然,在盖尔芒特家族中,有的人特别聪明,有的人却特别高尚。通常,聪明者不一定高尚,高尚者不一定聪明。但是,那些聪明的盖尔芒特,哪怕曾伪造过文书,玩牌时会作弊,或者他们是所有人中最讨人喜欢的,愿意吸收一切新的和正确的思想,当他们谈起道德来,也比品行端正的盖尔芒特更加头头是道。就拿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来说,当守护神想通过这位老妇之口谈论道德时,她讲得比谁都动听。在类似的情况下,例如,当盖尔芒特家族成员谈论一个女仆时,我们会一下发现他们谈话的口吻几乎和侯爵夫人采用的语气一样陈旧,一样纯朴,而且,由于他们更有魅力,也就显得更高尚,更感人:“我觉得她的本质是好的,她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姑娘,想必她是正派人的女儿,肯定不会走上邪路。”在这种时候,守护神就变成语调了。但有时候,他也会变成措词,变成脸部神态。公爵夫人的神态和她当元帅的祖父的神态如出一辙,那是种难以觉察的抽搐,和迦太基的巴尔加家族①的守护神蛇神的抽搐很相象。从前当我上午散步时,有好几次我还没有认出是德-盖尔芒特夫人,就已感觉到她躲在一家小乳品店里窥视我,这时,我会被她脸部的这种神态弄得心慌意乱。这位守护神还在一种不仅对盖尔芒特家族,而且对他们的对手古弗瓦西埃家族都很重要的情况下进行过干涉。古弗瓦西埃家族虽然和盖尔芒特家族一样,也是贵族血统,但却和他们完全不同(盖尔芒特亲王言必谈出身和贵族,仿佛这是唯一重要的,盖尔芒特家的人在解释亲王的这个偏见时,甚至说这是他的祖母传给他的)。古弗瓦西埃家的人不仅不象盖尔芒特家的人那样重视才智,而且对才智的看法也和他们大相径庭。在盖尔芒特家里人(哪怕是一个白痴)看来,所谓聪明,就是蛇口毒舌,尖酸刻薄,出口伤人,就是能在绘画、音乐、建筑方面同你比个高低,就是会讲英语。古弗瓦西埃家的人对才智的看法更糟,只要不是他们圈里的人,谁聪明,谁就被认为“有可能杀死了父母亲”。他们认为,聪明是“亲王-殿下”之类的代名词。这些聪明人,即使人家不认识他们,也会强行闯入最受尊敬的沙龙。古弗瓦西埃家的人知道,接待这些“家伙”,到头来会后悔莫及。对于上流社会以外的聪明人发表的任何一点儿看法,他们都持怀疑态度。一次,有个人说:“斯万比帕拉墨得斯年轻”,德-加拉东夫人随即反驳道:“想必是他对您说的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请您相信,这是因为有利可图。”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当有人说起盖尔芒特府接待了两个风雅的外国女子,让年纪大的走在前头时,德-加拉东夫人便问:“能看出来她的年纪大一些?”她这样问,不是说这一类女人确实看不出年龄,而是认为她们没有身份和教籍,没有传统,只是看上去年轻一些,或不年轻罢了,就象同一只筐里的小雌猫,只有兽医才能把它们分辨出来。此外,古弗瓦西埃家的人思想狭隘,而且心险而诈。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比盖尔芒特家族更好地保持了贵族的完整性。盖尔芒特家的人(在他们眼里,除了王室和几个大家族,如利尼家族、拉特雷默伊耶家族以外,其余的都分不出高低,都毫无价值)对住在他们城堡周围的古老的贵族态度傲慢,这恰恰是因为他们不象古弗瓦西埃家族那样看重门第,以为门第是次要的,同样,他们认为,一个人即使不是名门出身,也没什么关系。有一些女人在老家时地位不很高,但她们美丽,富有,嫁了个很有地位的丈夫,深受公爵夫人们喜爱,她们对于很少了解她们“父母”情况的巴黎来说,是优美而高雅的舶来品。有时候——尽管次数不多——她们通过帕尔马公主,或者凭借自身的魅力,受到了盖尔芒特家族中的某些女主人的接见,但是,这一行动却引起古弗瓦西埃家族的极度愤慨。当他们在五点到六点之间到他们的表兄弟府上拜访时,看到在场的客人中有他们的父辈在佩尔什②时不屑交往的人的后代,就会怒不可遏,进行无休止的攻击。比如,迷人的G……伯爵夫人刚踏进盖尔芒特府,德-维尔邦夫人就怒形于色,好象要朗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