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电话便是没好气的一句:“什么事?”董千里道:“随意,你留意价格没有,有点降了。”
我给他一付不耐烦的腔调:“价格总是有升有降的,股票上面还有个获利回吐之说呢。而且现在还没装货,才只安排生产,谁知道等货到那一天是什么价格呢。”我顿了顿,“对了,现在是什么价?”
董千里给我一串数字。我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才道:“这个价格已经比订货那天好了,就是这个价格维持下去的话你我也有大赚。以后没大升大跌不要咋咋呼呼的,烦。”
董千里道:“传说出口会出问题,所以影响市场了,如果传说是真,这个倾向就不容忽略了。”我听了道:“你说详细一点。”
董千里耐耐心心地把我放在网上的消息向我介绍一遍,虽然有几句变调,但是大致意思不错。不知道他知道的这个版本源头是不是我,也不排除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有人和钟慎之一样目光深邃。我不吭声,我知道该说什么糊过去,但我觉得不吭声最厉害。果然董千里道:“你说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我道:“是,看来这是问题。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我这回不是百分之百的保证金,所以跌价对我的损失非常大。”我不过是要巩固一下董千里的记忆,告诉他我一样有损失,同时提醒他类似他那样只交百分之二十保证金的人只要价格跌进赢利线,以后单位价格每跌一元,他的损失将是五元。
董千里不会没想到,但是被我这么提了出来,相信他更惊慌:“怎么办?随意,你可不可以帮我撤回合同和信用证?这往后风险实在太大。”
我冷笑心道:这不是与狐谋皮吗?但是嘴上当然不那么说:“你当这是内贸啊,随你说取消就取消的,烦死了,我的钱也扣在那里呢,别到时价格猛跌,害我只剩庄园一处产业才好。我想办法,你别来烦我,对了,每天给我一个短信报告价格情况,不要老打电话。”我说完就把手机关掉,仰身躺在床上微笑。该这董千里吃点苦头了,这个于连混了那么多年老天还不找他,少不得我自己找他算帐。
从巧克力厂出来直接到的机场,虽然进厂时候换上特制的工作服了,但还是带回满袖的甜香。一路我都兴奋莫名,不断与钟慎之说话:“没想到夹心巧克力要多那么些工序,我还以为塞进去馅儿一次过就行。”
“那看起来酒心巧克力的工序还要不得了,怪不得现在市面上看不到酒心巧克力。”
“看见那个搅拌的地方,我真想把手伸进去捞一把巧克力浆来尝尝,这个工作真是天下最适意的工作了。”
“对了对了,我终于明白它这帽子这么设计是为什么了,防头发掉进去吧?规范的食品加工厂这种细节也那么讲究。”……
钟慎之一直非常认真地笑视着我,听我说话,那股子认真劲儿我想他领导向他宣布任命的时候他也就不过如此了。这让我很舒服,不知不觉,话特别多,他办登机,我也追着他聊,随后他拿着我们所有的东西进候机室,我还是赶着说话。不过我们赶时间,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两脚走得飞快。按说这时候应该心无旁骛地走路的,但是我还是偶尔说两句,果然出事,我一头撞在擦得太亮的玻璃门上。
吃痛之下,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捂额头,不想手上去却碰到另一只手,钟慎之早我一步腾出手来替我轻揉撞痛处,一边急切地道:“痛吗?你怎么毛毛糙糙,走路不看路的。还好,没肿,不很痛吧?”
那语调,那眉眼,竟如个大人对待婴儿,疼惜焦虑之情全然写满钟慎之的脸。我忽然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反而是我的心如被揪了一把,随后宽宽地放开,温暖弥漫我的全身。看着钟慎之,竟觉万分委屈,万分疲劳,眼泪抑制不住地在眼框里转了几圈,奔涌而出。都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流泪了,即使两年前那时候也是好汉子流血不流泪,有泪也往肚里吞。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响,是了,就是他了。
钟慎之见我流泪,先是慌了,扔下行李把我抱进怀里,急道:“是不是很痛?要不咱……”随即他便看到我笑了,我也知道这时候一定难看,什么梨花带雨之类的,那是万中无一的美人才笑得出来。但是我还是抑制不住笑意,我心里好开心,我感觉到钟慎发自内心地对我好,我真的开心。钟慎之一怔之下也大概明白了,脸上笑容绽放,紧紧抱了我一下才放开,拉着我登机。这一路我一直笑,一直流泪,怎么也刹不住。还好钟慎之没笑话我,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让我心里一直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