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开始的一两周,倒是有很多人前来参观;然而尽管有刘易斯充当讲解员,这些画还是得不到人们的赏识二因为在私人家里举行画展,又要收费,这是前所未闻的点子,再加上报纸的冷嘲热讽,所以在最初几天里,基督教艺术画廊里“度猎奇者络绎不绝,人声嘈杂,有一次大为吃惊的大都会警察竟然被邀请来稳定这些人的言论,扼制这些人的行动。然而“基督教艺术”这个名堂很快使这一类看客心寒。于是过了不久他们被一批寡言少语、令人起敬的看客所取代,这种人没精打采地在画廊里转了一圈儿就出去了:抱怨这个钱花得不值。然后这种人也数目锐减。一旦浪头回转,落潮便来得很快。然而每天从两点到四点,刘易斯仍然哆哆嗦嗦地坐在他的宝物当中,或者耐心地测量这座无人问津的画廊的长度:只要有来人的可能,他就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下一位参观者极可能就是一位识货的人。
在二月的一个下雪天,他百无聊赖,独自在屋子里踱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听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他便急忙跑过去打开门,在一阵——的绸衣声中他妹妹萨拉-安-于扎尔走了进来。
刹那之间,那种往日在父亲的注视下才有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婚姻和财富赋予了面如满月的萨拉-安某种雷西式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印象。然而她哥哥盯着她那双空蒙的眼睛,而他自己的眼睛却保持着自己的水准。
“好啊,刘易斯。”于扎尔夫人带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严厉说,然后屏住了呼吸。
“好啊,萨拉-安——你能来看看我的画,我很高兴。”
“我是来看你和你太太的,”她又很紧张地喘了一口气,摆弄着衣裙上的荷叶边,急忙又说。“也顺便来问问。这……这种场面还要持续多久……”
“画展吗?”刘易斯笑道。她涨红了脸表示同意。
“嗯,这几天参观人数确实大为减少——”
“谢天谢地!”她插了一句。
“不过只要我感到还会有人来,我就要在这里……开门,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
她日光游移不定地扫视了一周。“刘易斯——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了……?”
“噢,完完全全。”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往一下搞呢?难道这还不够吗——你还不满意吗?”
“对画展所产生的效果吗?”
“对你所产生的后果,对你给你的家庭,甚至全纽约所带来的后果,对你给可怜的爸爸的亡灵造成的玷污。”。
“是爸爸把画留给我的呀!萨拉-安。”
“是的,可是爸爸并不希望你拿它们去行骗。”
刘易斯很客观地考虑了一下。“你能肯定吗?或许爸爸恰好出于这个原因才把画留给了我。”
“噢!不要再污蔑爸爸的亡灵了!就是不说这话,事情已经够糟糕的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妻子会让你这样干,你没有考虑过你这样做会给她丢脸吗?”
刘易斯又干笑了一声。“她丢脸已经丢习惯了,肯特一家已经使她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萨拉-安脸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听你这样对我说话,不过,我来可是经过我丈夫同意的。”
“哟,你来看看你哥还需要经过丈夫的同意?”
“需要经他同意我才能给你提供这笔钱;只有他才有这权力。”
刘易斯很吃惊地看着她,她的脸涨得发紫,一直红到她那缎子圆帽的褶裥花边上。
“你来提供一笔钱,买我收藏的画,是吗?”他打趣地问。
“你似乎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一些荒唐事来取乐。不过干什么都比这样公开败坏我们家的名声要好一点。”她又把那些画哆哆嗦嗦地扫了一眼。“约翰和我,”她宣布,“准备把母亲留给你的津贴翻一番,条件是这……这件事必须结束……永远。那块可怕的招牌,今晚必须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