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倒也不打紧。开慢些,尽量靠边行,不影响车辆交会,注意让后面的车超过去。我们慢慢地,跑着自己的路。 忽然,天变了,视线的前方,乌云滚滚。没多大一会儿,起风了。别看风不大,可装着麻秸的车子,在风中竟东倒西歪地摇晃了起来。接着,下雨了。雨像插了根竹竿似的,直泄狂淋,弄得挡风玻璃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一阵狂风卷来,居然将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麻秸掀翻了一大截,倾落在路边的树根底下。 小路赶紧停下车。雨太大,我俩暂时躲在车里,什么也不敢做。风停了,雨过了,我们下车一看,是绑麻秸的绳子脱落了,才发生了这么个变故。 一转身,看到路边不远处被风刮掉的屋顶时,我俩的腿都吓软了。要不是绳子脱落了,掀翻的…… 不久后,我们机关来了一位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团长H。据说,H当过参谋长、副团长,转业前提升了一级,由副团职变为正团职。可是,转业到地方,待遇不变,职务低配。先是安排在一个机关任副职,后调到我们机关还是副职。问题是,他在部队服务了几十年,养成了军队以及军人的一些习惯。这种习惯,就像树根似的扎在了他的心里,永远都拔不出来。直至…… 机关只有一部汽车,小路一个驾驶员。这个时候,双排座换成了黄吉普。在H团长的眼里,车子只能供几位领导们乘坐,其他人是没有资格使用的。 然而,偌大的一个机关,除了正副职领导,还有七八个中层部门。一辆车,领导们要用,各部门的负责人因工作需要时也可以用。H团长分管内务与后勤,车子的调度使用,自然归他管了。 那一回,我临时要下乡处理急务,得用车,车子也在家,没有任务,我便找H团长要车。他不等我说完,大手一挥,像下达作战命令似的:“不行!” 我有些急,也没有多想,便回道:“为什么?车子在家呀!” H团长挺着笔直的身体,硬生生地说:“车子是为领导服务的。车子是在家,可哪位领导要用怎么办?” 年轻气盛的我,立马怼道:“车子应该是为工作服务的,不是专门为领导服务的吧!” H团长睁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我似的,很是不以为然,却又找不到理由回答我。 我又说道:“现在,我是工作在急,必须很快赶到,没有车,怎么去?” 愣了半天的H团长,似乎找到了拒绝我的理由,说道:“要是在部队……”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抢过了话头。我说:“现在不是部队,我是去工作!” 被我呛了的H团长,真的有些生气了,说:“不行,我要优先考虑领导们用车。”说得硬邦邦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我转身就走,在还未出门时甩下了一句话:“哪条规定,我不能用车?请将文件拿出来。若没有文件,我必须用车!” 小路就在隔壁的办公室里看报纸,我们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我一眼看到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我硬着头皮,说道:“司长,能跑一趟吗?” 我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因为,事情已经摆到了桌面上。他是归H团长管的,领导不同意出车,就不能出车。只要他摆摆手,或是摇摇头,我无话可说,只能灰溜溜地离开。没想到的是,小路朝我笑了笑,一转身跑着小步,跑到H团长哪儿,不知道说了什么。 我在门口听着,却没听到H团长说话。小路出来了,伸出食指,指了指我的嘴。然后,一挥手,扯着我的衣袖,我们并肩走着,一直走到车子跟前,他才说道:“走吧!同意了。不过,没给油票。” 原来,机关对车子实施了一些硬性的管理。比如,控制驾驶员的用油量,被安排出车时,根据行车里程,定量发给驾驶员油票。节余的,驾驶员可以机动用车。若是油票不够用,驾驶员自己想办法。 我问道:“有油吗?” 小路一努嘴,意思是让我看一下油表盘。他说道:“够你这一趟的。” 小路是个随和、本分、厚道的人,会烧菜,喜欢喝酒,吃饭还有一个独特的嗜好:爱吃生老蒜。 驾驶员是一个特殊的职业,为了保证他人与自身生命的安全,酒是不能喝的。每每,我们外出工作,尤其是下基层调研或开会、处理相关业务,中午都无法免除吃饭的问题。吃饭,就免不了要喝酒,一桌人,我们都可以喝酒,就他不能喝酒。他的手上,掌握着我们的生命呢! |